秀娘卻自有一番堅持,只不松口:“我看中金斗,就是取他對我一片真心。我這樣的身世,嫁與他本就是高攀,若是再腆著臉湊上去使出這樣下作的嫁過門,我成什么人了?先不說能不能成事,就算真能成事,我以后在王家還有臉見人嗎?”
“若是金斗心中真有我,別說是他姑父當縣令了,就是他爹做了縣令,也只心里有我。”
“若是金斗因著家中有人做官,就看不起我,要另娶好人家的姑娘,我又何苦巴上去讓人瞧不起?”
“以后休要再提這話,是好是歹,是真心是假意自能見分曉!我寧肯一輩子不嫁人,絞了頭發做姑子去,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說完自去繡花去了。
那家親戚見全秀娘如此堅決,哪里還好意思開口。
等金壺緊趕慢趕的跑到家,天色都黑下來了,鄉下人家里不寬裕,燈油金貴,一般人家哪里舍得買?
都是趁著天黑之前早早吃完飯,天黑就睡下了。
此刻偌大的村子,也只有幾戶人家,從門縫里透出幾點豆大的光來。
王家的院子倒是燈火通明,遠遠的看去,夜色下唯有他家最顯眼不過。
到了自家門口,金斗一推門,才發現門居然從里面閂住了。
推了幾下沒推開,金斗側耳聽院子里,從后院隱隱得傳來人的說笑聲。
忙對著院子里喊:“金罐,開門!我回來了!”
喊得喉嚨都快破了,好半天才聽到里面傳來腳步聲,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里面探出個頭來,赫然是金壺。
金斗頓時驚喜的上前一把抱住金壺:“金壺?你回來啦!啥時候回來的?”
一面使勁拍了幾下金壺的后背。
金斗如今在鄉下已經是可以頂門立戶當家的年紀了,手勁又大,這幾下拍得金壺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推開金斗,也笑著當胸捶了他一拳:“我跟著奶和老姑、姑父他們一起回來的!你跑哪里去了?我可聽說你去見未過門的嫂子去了?”
說著沖金斗擠擠眼睛。
金斗笑踢了金壺一腳,兩兄弟親親熱熱的摟著往屋里走。
金斗就問:“我在路上聽說咱們姑父當縣太爺了?可是真事?”
金壺點點頭:“哥,這是說來話長,不僅姑父中了進士,你可知道,咱們奶也找到親人了?”
“啥?奶的親人不是那張家人?咋還有親人?”金斗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
金壺帶著已經蒙圈了金斗走到后院,一進后院的門就看到兩個五大三粗面相兇狠的漢子守在門口。
見了金斗,那兩只眼睛就兇巴巴的看了過來。
金斗哪里見過這等架勢,被一眼就釘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還是金壺陪著笑:“兩位大叔,這是我家大哥,白日出門去了,才回來!”
那兩個漢子這才退后了一步,揮手示意兩人進去。
金斗戰戰兢兢的跟在金壺后面進了院子,小聲的問:“這,這都是誰啊?”
金壺小聲的道:“這都是姑父的親爹派的護衛,保護姑父他們一家子安全的。這些人聽說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個個手里都見過血,你可別惹他們,遠這些就好!”
金斗連連點頭,回頭偷偷看了一眼門口的那兩個大漢。
那兩人若有所感看過來,六目相對,金斗被看得頭皮發麻,猛得一回頭,咔嚓一聲,脖子差點沒扭斷!
疼得金斗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金壺見了,忙將金斗給拖進了里屋。
進去了還隱約能聽到門口那兩個漢子的笑聲。
屋里,王家人都圍坐在一張大桌子旁邊,桌上滿滿當當擺著各色菜肴,比過年都還豐盛些。
金斗一大早去全秀娘那里,只隨便墊了一下。
那家親戚家并不算太寬裕,又不是農忙時,家里一日兩頓,中午看到金斗去了,也就只單給他下了一碗摻著高粱面粉的雜面面條。
就這么一碗面條,金斗也沒舍得全吃了,給秀娘挑了半碗,剩下的,那親戚家的小子咬著手指頭流著口水眼巴巴的看著,他也不好意思吃下去,只吃了兩口就問那家孩子要不要嘗嘗?
這一問,那群小子就撲上來,,你一口我一口,三兩下不僅面條沒了,湯都喝干凈了。
金斗到此刻,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聞到飯菜香,頓時吞了吞口水。
到底忍住了,先上前給張婆子和宋重錦、王永珠見了禮,才找了個位置坐下。
先盛了一大碗飯,狼吞虎咽得吃下肚壓住了饑火,這才抬起頭來,就看到一桌子人都看著他。
張婆子沒忍住,皺著眉頭問:“你不是去你那未過門的媳婦那里去了么?怎么還跟餓死鬼投胎一般?難道中午都沒撈到一碗飯吃?”
按照鄉下人的風俗,這沒成親前的女婿可是嬌客,家里條件好的,去了不說殺雞宰魚,起碼一碗白面條臥上兩個雞蛋才像樣子。
條件差些的,好歹也要給吃頓飽飯,也是看重這女婿的意思。
只有那極度不講究的,或者看不上這女婿的,才會飯都不準備。
張婆子對全秀娘還算滿意,那個寄居的親戚家,她也打聽過一家子都還算老實。雖然當初肯收留全秀娘在家,也是因為王家這邊每年四節八禮都送到他家,算是給他們收留秀娘的補貼。
這才過去多久,莫非要變卦不成?
金斗一聽,不好意思的低頭:“他們單給我做了一碗面條,我心疼秀娘分了一點給她。那家幾個孩子在旁邊看著,我也沒好意思吃,就給幾個孩子分了。”
“他們家日子不寬裕,孩子又多,何必從他們口糧里擠?咱家不缺這點吃的,我忍忍回家就能吃飽了……”
王永珠聽到這里,挑了一下眉毛:“金斗,秀娘可還好?”
金斗臉上一紅:“老姑,秀娘挺好的。我今天去本是要跟她說我去縣城,問她想要什么,我給她帶回來,她啥都不要,只讓我給帶縣城的繡花樣子回來。”
“說要多繡些東西,要多攢些錢,置辦點嫁妝,不讓我被人說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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