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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除非忍不住

  易明仕聽了這話,臉都青了。

  男人最怕什么?就是怕人說他不行!就算年紀再大再老的男人,也不能說不行!此刻被王永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接說他年紀大,身子扛不住,腿腳不利落,句句字字都是扎在他的心上。

  本待有心表白自己,其實我很可以!一口氣能爬上山頂不喘氣的!

  剛一起身,這兩腿就如軟棉花一般,直打顫,頓時那豪言壯志立刻就給吞回了肚子里。

  眼瞅著大家都下山了,再不跟上去,這山里可危險的很。

  只得強笑著,喊住那個養豬的男人,攙扶著他,算是勉強下了山。

  到了山腳底下那院子里,已經是下半晌了。

  先前吃了早飯后,沒過多久就出門,到達這小莊子就已經錯過了飯點。

  不過王永珠和張婆子早就預料到了,她們車上攜帶著干糧和糕點。

  其他隨從也早有準備,一邊趕路,一邊也就啃著干糧,墊了一下肚子。

  到莊子后,這上山下山的折騰了半日,大家下山都又累又餓的。

  留下來看馬車的兩個人,這一路跟著王永珠游山玩水的過來,早就有了默契。

  他們馬車里本就帶著鍋碗瓢盆,還有糧食和肉干之類的。

  本是打算借這家的灶屋做飯的,可進去看那灶屋,臟得沒地方下腳,就他們這種不講究的糙漢子都看不下去。

  估計他們一家常年都是吃菜糊糊,那鍋沿還有一圈圈陳年的煮菜糊糊留下的印記。

  灶臺上橫七豎八的擺放著幾個缺口的土碗,筷子應該都是自家削的樹枝做成的,已經黑乎乎得分不清是什么木頭了。

  這得虧已經是十月了,若是夏天,恐怕這灶屋里只怕蒼蠅成堆了。

  兩個漢子只搖頭,出來,只好言說借他們家的柴火一用,不過不白借,抓了一百來個銅錢,算是買下來了。

  這山里柴火,只要你肯使力氣,勤快,就不愁燒的。

  就是賣柴火的,一車柴火也才十來個銅板呢,這一百來個,足夠買下他們家柴房了。

  這家女人收了銅板,忙催促自家的幾個孩子,將柴火給抱了出來。

  兩個漢子,在他們家門口不遠處,選了個背風的地方,用幾塊大石頭壘了一個簡易的灶臺,架鍋點火。

  因著在外頭,一切從簡,主食有他們帶的干饃饃,只需要燒上一鍋水煮開,將自家帶的肉干丟進去,再放點青菜,就是一鍋美味的肉湯了,到時候把饃饃烤得焦香配著肉湯喝也行,或者將饃饃掰成小塊泡在湯里喝也罷,都算是很不錯了。

  這肉干放進去煮,沒一會,那肉香就順著風向慢慢飄進了那院子。

  那家的幾個孩子,到底不敢湊近,只眼巴巴的蹲在門口,看著這邊直咽口水。

  其中一個漢子沖著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走進了,才道:“你們若是能尋幾樣能吃的菜蔬來,就給你們這個——”說著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干饃饃。

  那幾個孩子眼睛一亮,忙點頭答應了,回身就四散開去。

  等他們再回來,每個人手里都握著一把野菜,交到了那漢子手里。

  那漢子大致一眼看過去,都是幾樣叫得出名字的野菜嫩芽,還有一個手里,是一把嫩嫩的菠菜。

  漢子接過野菜,每個孩子塞了一個干饃饃,這饃饃有成年男人的拳頭大小,實打實,就是他們這樣的漢子,餓極了一頓兩個配上湯水也就吃得肚子溜圓了。

  幾個孩子接過饃饃,那手臟兮兮的,指甲縫里都是泥,還沾著草屑什么的,也顧不上,捧著饃饃,先湊近了聞聞,又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這才歡呼雀躍的捧著饃饃,往家里跑。

  沒多久,就遠遠的聽到那一家子歡聲笑語。

  兩個漢子對視了一眼,這情況,他們見得多了。

  這一家子還算情況好的,他們以前是替本地富戶養山豬,不僅有屋子住,每個月應該主人家還給他們糧食。

  所以他們一家子還能吃得上菜糊糊,養這么一群孩子還都站住了。

  換做一般人家,這些半大的孩子,一個賽一個的能吃,哪里養得起?

  這家人算是有運氣的,自己夫人和老太太要養山豬,托了表少爺辦這事,尋上了這戶人家。

  一旦定下來,以自家夫人的性子,這一家子以后日子會更寬松些。

  不過兩人也不是八卦的性子,只多看了兩眼,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等到王永珠她們下山,這邊肉湯早就噴噴香了。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在山腳河邊洗了手,就圍著馬車旁的簡易灶臺,自己拿著自己的碗筷,打了湯配著饃饃吃起來。

  倒是易明仕,中午搭著這些隨從的干糧啃了兩口,此刻餓得前胸貼后背,聞著這香味,就忍不住腹中鼓噪起來。

  厚著臉皮又蹭過來,那些隨從也沒為難他,分了他一份,勉強混了肚子圓。

  眼看天色不早了,吃完后,大家收拾好東西就要啟程。

  易明仕這才忙忙的去找那家女人,看他的袍子收拾好了沒。

  沒一會子,就聽到易明仕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這是我的袍子?這上面的黑色的印記是什么?這里怎么還破了個洞?這塊補丁又是怎么回事?這里怎么還糊了?”

  然后就聽到那個女人結結巴巴的解釋:“貴……貴人……民女,沒,沒見過這樣的料子,怕,怕洗不干凈,所,所以用草木灰的水泡了,泡,還拿棒槌捶了幾下,沒,沒想到這料子這么金貴,捶得力氣大了些,居然就捶破了!”

  “民女害怕,就,就剪了我家男人的衣服,給貴人您把衣服給補上了,只是,民女,民女針線不好,補好后,這袍子就,就皺皺巴巴了。民女想著得把衣服給熨平了,家里沒有沒有熨斗,就就燒了幾塊石頭,沒想到,就,就糊了——”

  接著是那家男人的叫罵聲:“你個蠢貨,好好的貴人的衣裳,怎么就被你洗成這樣了?這么金貴的衣服料子,你腦子進水了?居然用草木灰給泡?還用棒槌捶?你咋不把你腦子也捶一捶?這么貴的衣服,把你賣了都賠不起,你個賠錢貨!掃把星——”

  一面又道:“這位貴人,都是我家這婆娘笨手笨腳的,洗壞了您的衣裳!我家這情況您也看到了,實在賠不起,要不,將我這婆娘賠給您——”

  一陣沉默后。

  “唉,貴人,你怎么了?你要不要的,給句話啊——”

  “貴人,你跑什么啊?”

  “貴人——”

  然后就看到易明仕如同后面被野狗追一般,十分狼狽的從院子里跑了出來,身上胡亂套著他那件被洗壞的薄棉袍子。

  好好的袍子,被洗得幾乎四分五裂,上面黑一塊,烏一塊的,完全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來。

  尤其是胸口,補著偌大一塊補丁,十分顯眼。

  易明仕幾乎沒使出吃奶的力氣來,三步并作兩步的上了前頭的馬車:“快走,咱們快走——”

  這上車的時候,大家才看到,他的袍子后背,被燙出兩個大黑洞,無聲的控訴著什么。

  隨從們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笑出聲的,除非忍不住。

  此刻,他們就沒忍住,一個個噗哈哈的,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勉強著趕著馬車,走出老遠了,還能聽到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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