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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劍影

  一百個字,若是尋常,余生大手一揮,頃刻間完成。

  但臨摹《肚痛帖》就沒那么簡單了,余生剛臨摹一個字,肚子就不適起來。

  “忍著。”清姨說,不適只是字傳情引起身子共鳴所致,并非肚子當真不適。

  奈何余生天生對字敏感,一筆一劃的情緒了然于胸,身子情不自禁有反應,不是忍著就行的。

  肚子很快翻山倒海起來,讓余生揮毫的手越來越快。

  《肚痛帖》全貼六行三十個字,為書者在肚子不適時,強忍著一筆寫就。

  前三個字尚且規整,字與字之間不相連,猶如剛潰堤的河水,氣勢不顯。

  但從第四個字開始,每行一筆到底,上下映帶,纏綿相連,恰如決堤的洪水。

  到后面,似乎不適加劇,更是越寫越快,越寫越狂,越寫越奇,意象迭出,顛味十足。

  以草書將肚痛時著急的情景表現到了極致,余生一看之下就身臨其境。

  更為重要的是,這三十個字是蘸飽墨一次寫畢的。

  后面雖氣勢撲面而來,但筆墨很淡,不細看甚至看不出筆的走勢,給人許多留白,氣勢從而超越了字面。

  斷斷續續的臨摹,余生早已將這些字滾瓜爛熟。

  只是平時落筆時,有敬仰之心,書寫時不免有些拘束。

  現在被清姨約束,在肚子不適的情況下,余生索性放開了,也是蘸飽墨一筆寫就。

  甚至顧不上觀看字帖,完全憑著所記,所練和性子來,書寫之快,之狂,讓清姨也不由抬頭看他筆走龍蛇。

  蘸墨三次,三十個字寫三遍,共九十個字,還差十個字。

  這時余生額頭已見汗,全是被肚子的不適被逼的。他可不想在清姨面前拉褲子,那樣以后就不能做人了。

  余生有輕微強迫癥,剩下十個字,再起頭臨摹《肚痛帖》是必須要寫完的。

  但肚子不給他這機會,因此最后十個字,余生大筆一揮,“刷刷刷”寫下是十個“劍”字。

  這“劍”字余生常練,想要重現他娘的那個“劍”字,因此下筆也很純熟。

  一百個字寫罷,“小姨媽,夠了,我憋不住了。”余生一丟筆,捂著肚子向茅房跑去。

  看著余生狼狽的背影,清姨掩嘴笑起來,順便彎腰把余生丟落的筆撿起來。

  剛把筆擺在硯臺上,清姨停住了笑,驚訝看見一頁書上的“劍”字凝結成淡淡劍影,繼而消失不見。

  十個“劍”字中,最后三個“劍”字全有了劍影。

  這天賦也太高了,清姨合不攏嘴,在不知不覺之間,余生已經步入傳情的書道中。

  余生舒服的揉著肚子從茅房出來,他見伙計全在大堂,問道:“砒霜的豬頭帶回來沒?”

  “帶回來了。”白高興說。

  “真死了?”余生停下來看著葉子高,他只是隨口一問,料不到砒霜真英勇就義了。

  葉子高故作悲痛的點點頭。

  余生嘆一口氣,走近拍拍葉子高肩膀,“我能理解你心情,當初我養的金甲仙死了我也很悲痛。”

  金甲仙是一種扁平的甲蟲,略有些大,余生在湖邊捉的,能飛,而且很高。

  余生常把它的腿用結實的線拴住,讓它展翅高飛。

  他把這稱作金甲風箏,比平常的紙鳶飛的高很多,而且還省力,可惜后來被殺死了。

  余生一直覺著當時穿開襠褲的包子是罪魁禍首,為此余生彈包子的鳥不少次。

  葉子高想笑,但忍住了,低著頭點了點。

  “替我緬懷一下。”余生拍拍葉子高,回頭問白高興,“豬頭呢,我待會兒做了。”

  豬頭肉一直是余生最愛。

  富難為自己倒一杯茶,“余指揮使,太殘忍了吧?”

  “富統領,你不懂,把砒霜入肚,才更貼近心,這樣更能真切感受到我的思念之情。”余生說。

  “思你大爺。”葉子高終于忍不住,笑著推余生一把,“砒霜好的很,而且跑得很快。”

  “不會吧?”余生把雙眼瞪直了。

  葉子高得意,“騙你作甚,你問問他們。”

  富難和白高興以茶代酒碰一杯,見葉子高指他們,點頭證明葉子高所言不虛。

  “砒霜當時那個快,毛毛都不及。”葉子高繼續說。

  “這你就有點兒過了。”白高興說,“砒霜四個小短蹄子在那兒擺著呢。”

  “反正是很快。”葉子高對余生說,“驚訝吧,料不到砒霜如此快吧?”

  “是有點兒驚訝。”余生點頭,他不無惋惜的道:“這么說,我的豬頭肉吃不到了?”

  “滾,滾”,葉子高站起來踹余生,余生敏捷躲開了。

  “我可一直有個秘密沒對你說。”葉子高說,“你這么得罪我,那我就再遲點告訴你。”

  這個秘密藏葉子高心里很久了,還是上次去西山竹林時藏在肚子里的。

  “什么秘密?”剛要上樓的余生停下來。

  “想聽?”葉子高抬頭,見余生點頭,“那你恭維或者夸我幾句。”

  平日里余生一直損他,今兒他得讓掌柜的夸夸他。

  余生和藹笑道:“咱們倆兄弟之間還用得著恭維?”

  “那我就不說了,這可是與你和你小姨媽有關。”葉子高一副高深莫測。

  一聽與自己和小姨媽有關,余生眼珠子滴溜溜轉起來。

  白高興道:“掌柜的,注意你的節操,可不能因為這個把良心給賣了。”

  “放心,我的良心無價。”余生對葉子高信誓旦旦。

  “嘁”,余生接著不屑瞥葉子高一眼,“雖說客棧里只有你的相貌甚與我,但我不會因此而低頭的。”

  “說的好。”富難說,“他一嘍啰,還想要恭維?我錦衣衛富統領尚在這兒呢。”

  白高興撫額,他身邊怎么盡是些不著調的人。

  “正統領是誰?”黑妞跑進客棧來,聞言問道,身上的錢“嘩啦啦”響。

  富難咳嗽一聲,“我就是正統領。”

  “你不剛說是副的?”黑妞不解。

  “我姓富,富貴的富,所以叫富統領。”富難認真糾正,這是個大問題,不能馬虎。

  “哦,明白了。”黑妞恍然,“那你姓這也挺倒霉的,是正的也會被當成副的。”

  “不如跟我姓吧,獨孤難,聽著就霸氣。”黑妞熱情擴大獨孤家族。

  “這個還是算了,我爹姓富,我想改也改不了。”富難婉拒。

  “那真可惜。”黑妞憐憫的看著富難,“富難,一聽就不掙錢,還不如叫富貴。”

  “富貴是條狗。”余生說,要不說茍富貴,勿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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