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又給安二妮、安三妮和安四妮每人塞了一顆糖。
濃郁的奶香混合著甜味兒,這是從未吃過的美味。
安二妮和安四妮的理智告訴她們,這糖不能吃,可身體的本能卻還是讓她們用力吸吮著糖,硬硬的糖塊被口水浸濕、變軟,一點點的變小,最后徹底在口腔融化。
安三妮倒沒有那么大的反應,但再次吃到這樣的美味,還是讓她滿足的瞇了瞇眼。
姐妹幾個都被都糖的美味所陶醉,她們的親娘方秀娥卻又急又怕,瞧她那模樣仿佛自家閨女不是在吃糖,而是被人喂了砒霜。
“好吃嗎?”
安妮看到幾個女孩兒回味不已的模樣,有些心酸,柔聲問道。
“好次——”這是口齒還不是很利索的安五妮,三歲的小娃兒,從一落地就沒吃過什么好東西。
而且她出生后便趕上了天災,安家雖然比村子里其它的鄉親過得富足,但災年里,也就能吃個半飽。
方秀娥又是個懦弱的性子,見自己又生了個賠錢貨,婆母還沒說什么,她自己先愧疚上了。
沒出月子就搶著干活,唯恐家里人覺得她是個廢物。
身子沒養好,奶水幾乎沒有,安五妮是喝米湯才活了下來。
活是活了下來,可孩子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模樣,頭發稀疏,干瘦,個子還矮。
頭一次吃到這樣的美味,安五妮喜歡的手舞足蹈。
安二妮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貪戀一顆糖,真是沒出息。
聽到小姑的問話,她羞赧的點了下頭。
安三妮“嗯”了一聲,表示好吃。
安四妮最老實,用力點頭,“小姑,真好吃!”
“當然好吃了,這可是你們大伯去京城出差的時候買的,省城都難得一見的稀罕貨呢。”
萬大娘心疼不已的說道。
哎呀,這么好的東西,本來都是他們家寶兒的,現在倒好,竟讓幾個小兔崽子占了便宜。
“哇~~”
安二妮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幾個姐妹也都露出敬畏又向往的模樣。
京城才能買到的好東西啊,她們居然也能吃到了。
“小姑對你們好吧?”
萬大娘既然“猜到”了女兒的想法,便盡力幫忙。
安二妮姐妹四個齊齊點頭。這么稀罕的好東西,小姑都舍得給她們吃,當然是好人了。
“那你們以后要好好伺候小姑,不能惹她生氣,更不能欺負她,知道嗎?”這樣的話,萬大娘其實不是第一次說。
“知道!”
四姐妹異口同聲的喊了一聲,與過去的不同,這次四人喊得那叫一個心甘情愿。
“小姑,小姑,我也要吃糖!”
在外面瘋玩兒的安家志一腦門汗的跑了進來,他后面跟著的是個穿得干干凈凈的少年。
安妮掃了一眼,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站在一邊端著一臉假笑的張貴枝。
不用問,肯定是張貴枝見安妮給三房的四姐妹分糖,不想讓自家兒子吃虧,便悄悄讓在家學習的大兒子安家遠出去把小兒子安家志叫了回來。
安家遠已經十五歲了,在農村,已經算是個半大小伙子了。心急些的家長,已經開始給孩子相看對象了。
若是讓他出來要糖吃,實在不像話。
安家志雖然也不小了,可到底只有十二歲,還是能勉強裝一裝熊孩子的。
“你也要吃糖?”
安妮故作疑惑的問道,“那你準備送給小姑什么?”
“啊?”安家志不明白小姑的意思。
安妮指著安二妮的背簍,“二妮她們給我摘了酸棗,所以我獎她們一人一顆糖。你呢?你又給我摘了什么?”
安家志撓撓頭,他在草地里捉了些螞蚱,可已經烤了吃,根本拿不出任何能吃的東西。
再說,他們家小姑只吃好東西,烤螞蚱什么的,根本就不碰的啊。
就算他拿回來,小姑也不會吃。
安家遠輕咳了一聲,悄悄指了指安五妮。
作為親兄弟,兩人的默契還是很不錯的,安家志瞬間明白了哥哥的暗示,趕忙說,“五妮沒去砍柴,肯定不能去摘棗子,憑啥她能吃糖?”
安五妮聽到堂哥點了自己的名,一雙干瘦的小手飛快的捂上了自己的小嘴兒。
糖雖然吃完了,可嘴里還有殘留的甜味兒,安五妮可不想讓堂哥再給搶了去。
“五妮雖然沒給我摘棗,可她在家喂又鳥了啊。”
安妮沒有錯過安家遠的小動作,心里暗道:不愧是張貴枝的親兒子啊,果然夠精明。只可惜他的聰明勁兒沒用到正地方。
“我從小身子骨不好,不能干活,可家里的活不能沒人干,”
安妮攤了攤手,語氣里帶著些許無奈與遺憾,“幸好二妮她們懂事,家里家外的整天忙活。往常我不說,可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啊,我這糖也是獎勵二妮她們。”
安寶妮是個早產兒,剛生下來的時候,身體情況不是很好。
萬大娘看著小貓崽兒一樣的女兒,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所以格外的偏心她。
這些年來,她沒少跟兒子、兒媳以及孫子孫女們說:寶兒早產,身子骨不好,必須好好養著。
事實上,萬大娘也確實將安寶妮養得很好,十幾年來,沒病沒災,比足月生的孩子都康健。
安妮說自己“身子骨不好”的時候,多少有些心虛。
但萬大娘卻一臉的理所當然。
張貴枝嘴角抽搐,卻也不敢反駁。
方秀娥低著頭,更不敢有任何意見。
安二妮姐妹幾個剛剛吃了安妮給的糖,心里只把這小姑當好人。
這會兒又聽小姑在夸獎自己,更加覺得小姑好。
安二妮直接開口道,“小姑,你身子骨不好,家里的活,我們姐妹幾個干就成。”
她不怕干活,就怕自己干了活,卻沒人看到,更沒人心疼。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們三房的付出還是有人知道的!
“對對,小姑,你多休息,我們干活!”
安四妮還在回味嘴里的糖,聽到姐姐說話,也趕忙附和。
安三妮低著頭,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忍不住撇了撇嘴。
“我不能干活,你們幫我干了,我自然要獎勵。”
謊話重復一千遍也成了真理,“不能干活”這樣的話,多說了幾遍,安妮的心虛竟沒那么強烈了。
她看了眼老實的四姐妹,又看了眼滿眼不忿的安家志,淡淡的說,“你想吃我給的糖,也成,別出去野了,乖乖在家干活就成。”
“我才不干,我又不是賠錢貨!”
安家志到底年紀小,滿心歡喜的跑回來要糖吃,結果糖沒吃到,卻被姑姑逼著干活,頓時就火了,脫口將娘背地里的念叨說了出來。
“賠錢貨?安家志,什么是賠錢貨?”
安妮頓時冷下臉來。
萬大娘也怒了,好嘛,她就懷疑有人在寶兒面前亂說話,現在好了,被她抓了個正著。
“二妮她們都是賠錢貨,我是家里的男——”
安家志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家遠把嘴堵住了。
方秀娥以及安二妮姐妹幾個,聽到這話,禁不住低下了頭。
“哦?照你這話,我也是家里的賠錢貨,也該干活咯?”
安妮冷冷的說道。
“唔、唔——”你當然該干活,要不是你娘護著,你能過得比我們這些男丁還要舒坦。嘁,老賠錢貨!
安家志被捂著嘴,說不出話來,但他眼里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萬大娘人老成精,哪里還看不懂?
她直接抄起笤帚,直接朝安家志身上掄去,“好個黑心肝的混賬東西,居然敢嫌棄你姑是賠錢貨,我還沒嫌棄你是個干吃飯、不干活的廢物呢!”
“娘——”
張貴枝再也裝不下去了,趕忙沖上去要去攔萬大娘。
萬大娘根本不管,張貴枝敢擋在前面,她就連張貴枝一起打。
哼,真當她不知道啊,安家志一個孩子,哪里懂什么賠錢貨、什么繼承家業的男丁?
還不是張貴枝這個當娘的沒少在跟前念叨?!
萬大娘可以不計較張貴枝的精明,可一旦這股精明勁兒用到了自己心肝兒身上,萬大娘就決不能容忍了。
“哎喲~”
張貴枝結結實實的挨了好幾下,疼得她輕呼出聲,卻也不敢跟婆母上手。
因為她知道,自家男人是個愚孝的,如果她敢還手,都不用別人,只安國梁一個,就絕不會放過她!
方秀娥拉著是個女兒躲到了一邊,傻傻的看著婆母拿著大笤帚追打二嫂和兩個侄子的畫面。
安三妮也有些呆愣,小聲的嘀咕:“這是怎么了?極品奶奶怎么和極品二伯母打在了一起?這是老天開眼了?”
安妮耳朵多尖啊,將安三妮的話聽了個仔細,她不禁瞇起眼睛,細細的打量起這個便宜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