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安妮就親眼目睹了一場白蓮花教科書式的表演——
安銘氣哄哄的坐到了羅漢床的另一側,看都不看王氏一眼,直接問楊姨娘:“到底怎么回事?”
“世子,楊氏又沒去盧國公府的賞花宴,她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沒去,你倒是去了,那你說啊,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一回來就喊打喊殺的。”
安銘沒好氣的沖著王氏嚷了一嗓子。
王氏恨的牙根兒只癢癢,偏她就是喜歡安銘,處處遷就,在夫妻關系中,也總處在下風。
不等王氏開口,楊姨娘也不問緣由,就先給了安云芷一巴掌。
當然了,她沒有打臉,而是“重重的”打在了安云芷的肩膀上。
“昏迷”的安云芷被這一巴掌打醒,緩緩睜開眼睛,兩只明媚的杏眼里滿是茫然與迷惑。
安妮暗暗給安云芷豎了個大拇指:別看人家年紀小,可這演技真是杠杠的,絕對秒殺后世娛樂圈的一眾小花啊。
“事情還沒問清楚呢,你打孩子干什么?”
安銘先心疼了,到底是長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安云芷生得好,小嘴兒又甜,深得安銘的寵愛。
尤其是安云芷的長相結合了楊姨娘和安銘的優點,說來也怪,明明安云芷的五官并不十分像安銘,可讓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是安銘的親閨女。
血緣就是這么神奇!
每每看到安云芷神似自己的容貌,安銘就忍不住歡喜,再加上對楊姨娘的偏愛,以及安云芷足夠會演戲,時間久了,她儼然成了安銘最寵愛的女兒,沒有之一。
因著安銘的偏寵,安云芷雖名為庶女,卻過得不比嫡女差,甚至比安云蘭還要風光。
從小到大,別說挨打了,就是連油皮都沒有破過。
這會兒看到楊姨娘伸她,安銘第一個坐不住了。
“世子爺,您別總嬌慣她!”
楊姨娘難得強硬的回了一句,然后嚴肅的對安云芷說道:“我以前都是怎么跟你說的?你是妹妹,不管姐姐說了什么,你都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怎么能仗著年紀小就跟姐姐鬧別扭?”
“姨娘,我錯了,我、我不該跟姐姐在外面起爭執。”
安云芷趕忙坐起來,然后麻利的翻身跪下,小臉上雖然還有委屈,但干脆的認了錯。
“你跟我認錯有什么用?你惹了你大姐姐不高興,理當跟大姑娘賠不是!”楊姨娘雖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依著自己對女兒、以及對王氏的了解,女兒定是惹了什么大禍。
最不妙的是,估計還被人當場抓包。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楊姨娘習慣性的先占據主動權,不管女兒惹出怎樣的禍事,她只管往“姐妹玩鬧”上面扯。
果然,她這么一說,安銘就眉頭微蹙的說了句,“不過是姐妹間的玩鬧,能有什么大事?竟這般大張旗鼓?!”
又是這樣,又是這個樣子!
不知吃了楊姨娘多少次虧的王氏急了,這次安云芷在國公府如此丟人,卻讓楊姨娘輕飄飄幾句話就饒了過去,哪能這么便宜?
“什么姐妹玩鬧?她一個做妹妹的竟指使姐姐去給她登高去摘花?一個做妹妹的對姐姐卻無半點恭敬?這也是玩鬧?!”王氏想到女兒跟她說的話,急吼吼的喊道。
安妮站在人群中,默默的嘆了口氣。
難怪王氏不是楊姨娘的對手,她這智商也實在讓人著急啊。
話說,這件事的重點不應該是“安云芷撒謊污蔑姐姐落水,硬是在國公府諸多貴婦面前丟了大丑”嘛。
怎么凈說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摘玉蘭花不過是安妮隨口撤出來的幌子,這種事兒,可以說是庶妹欺侮嫡姐,但也能說是做妹妹的不懂事,跟姐姐鬧著玩兒啊。
都不用楊姨娘出馬,安銘就能幫忙辯解。
果然,安銘不耐煩的說道,“還說不是姐妹間的玩鬧?不過是摘個花兒,怎么就鬧得不可開交?”
“你又偏袒她!”王氏看著安銘明晃晃的偏心,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她一指楊姨娘,沖著安銘罵道。
“我怎么偏袒了?”安銘看著王氏跋扈的模樣,心里暗罵一句:潑婦!
偏偏現在整個永安伯府還要仰仗王家,他再厭惡王氏,也只能忍著。
這種長年累月的忍耐,讓安銘的心理都有些扭曲了,連帶著對楊姨娘母子三個也更為愧疚。
“還說你沒偏袒這個賤人?她養出來的小賤人在國公府那般丟人現眼,你不說懲戒,還要攔著我。”
“你怎么口出惡言?!”
“我口出惡言怎么了?還不是被你們逼的?我告訴你安銘……”
王氏和安銘居然就這么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兩人開始翻舊賬,越翻越生氣,也就吵得更加激烈。
兩人然忘了今天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這么兀自吵得熱鬧。
還是安云蘭難得機靈了一回,見縫插針的喊了一嗓子,“爹,娘,今天四姐姐實在不該當眾撒謊,污蔑大姐姐落水,還攛掇延恩侯府的四公子下水救人!”
王氏聽到這話,陡然反應過來。
對啊,他們這會兒不是該審問安云芷嘛,怎么為了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就吵了起來?
她趕忙收斂心神,開始掰回正題:“四丫頭,你來說說,你先是指使你姐姐去湖邊摘花兒,隨后又大喊什么‘大姐姐落水’,到底存著什么心思?”
“沒有,我沒有撒謊!”
不同于以往的做戲,安云芷這次是貨真價實的冤屈。
她明明親眼看到安云霓落水,可轉眼,安云霓就從另一邊毫發無傷的走了過來。
直到現在,安云芷都沒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更是有些驚疑不定:安云霓究竟是搞了什么鬼?!
“嗚嗚,爹爹,姨娘,我真的沒有撒謊,我確實看到大姐姐不小心落了水,不知是我,我身邊的玉竹、芡實也都看到了。”
安云芷哭得一點水分都沒有。
被點名的兩個小丫鬟也趕忙回稟,“回世子爺、大奶奶的話,婢子確實看到了。”
還是她們負責把大姑娘身邊的丫鬟支開,然后眼看著四姑娘伸手把毫無防備的大姑娘推了下去。
忽然看到大姑娘從另一邊冒出來,她們也被嚇了一跳。
若不是發現了地上的影子,恐怕她們也會把這件事跟鬼怪聯系到一起。
“哼,你們是四丫頭身邊的丫鬟,自然偏向她說話。”王氏冷哼一聲。
楊姨娘不以為意,反而贊同的點點頭,“大奶奶說得沒錯,玉竹、芡實的話確實不能作為證詞。”
楊姨娘美眸流轉,穿過人群,最后將目光落在瑟縮的安妮身上。
“大姑娘,這件事您是當事人,不如請您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氏急了,這事兒怎么能問安云霓?
這死丫頭就跟個木頭人一樣,針扎都不知道喊疼,被人打了臉也不知道閃躲,更不用說告狀了。
過去,王氏很滿意自己把老情敵的親骨肉養成了上不得臺面的廢物,可這會兒,卻有些后悔自己做得太過。
唉,就大丫頭這個泥人性子,楊姨娘又是個巧言令色的,這件事弄到最后,必然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霓丫頭,你來說說吧。”
安銘對于表妹留下來的這個女兒自是疼愛的。
可這孩子從小就縮手縮腳,絲毫沒有表妹的絕代風華,也沒有遺傳到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瀟灑自如,安銘是個講究完美的顏控,看到大女兒這般小家子氣,越來越失望。
時間長了,也就開始漠視她的存在。
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安銘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安云霓幾面,最初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被時間消磨。
而每次在母親院子里看到安云霓低眉順目的怯懦模樣,安銘就忍不住嘆氣,對于這個女兒也愈發冷漠了。
弄到現在,安銘都記不清這個女兒的長相了。
安銘這一開口,滿屋子的人都齊齊看向安妮。
安妮瘦弱的身子又是一陣輕顫。
“大姑娘,就求您把當時的情況說一說吧。”
楊姨娘看到安妮這幅模樣,心里一陣得意,看向王氏的目光更是帶著戲謔。
王氏心里那個堵啊,連帶著,愈發惱恨安云霓沒用!
安妮在眾人的注視下,挪著小碎步走到堂前,“四、四妹妹讓我去摘玉蘭花,都、都怪我沒用——”
“大姐,您為什么要害我?我什么時候讓你去摘花了?”
“大姑娘,如果你四妹妹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只管說,何必污蔑她?”
楊姨娘母女一唱一和,就像過去一般無二。
安妮猛的抬起頭,露出與小柳氏有七分相似的容貌,精致絕艷的臉上寫滿悲憤:“我沒有,我沒有害四妹妹,你們為什么總要冤枉我?”
安妮又看向安銘,用一雙仿佛從安銘臉上復制下來的丹鳳眼,滿是祈求的看著他:“爹爹,我、我真的沒有。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我——”
安銘被眼前的這張臉給徹底驚呆了,根本沒有回應安妮的眼神。
安妮眼中的希冀一點點消失,最后露出“又是如此”的絕望神情。
哇~~
安妮噴出了一口血,無力的倒了下去,臨昏迷前,還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