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頂著一臉豬頭樣兒,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永靖侯府。
侯夫人正在用飯。
永靖侯府已經沒落了,府內早已捉襟見肘。
但侯夫人始終記著當年她婆婆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奢侈享樂,等她好不容易熬死了婆婆,成為侯府的當家主母,她比當年的婆母還要排場。
她也不想想,老永靖侯是先帝的重臣,而先侯夫人更是郡王家的縣君。
人家那對夫妻,丈夫有能耐,妻子有身份,根本不靠侯府,單靠自己就能支撐得起奢華的生活。
可她和現任永靖侯呢,一個娘家敗落、自己還不懂得經營,一個不事生產、只能領個虛職混日子,兩口子干啥啥不行,只能按著侯府吃老本。
二三十年折騰下來,雖然還不到賣祭田的地步,但已經開始拆東墻補西墻。
還是最近十來年,劉宏尚了主,有宜安長公主這個腦子有坑的皇家貴女補貼,劉家才沒有徹底衰敗。
面對侯府的種種頹勢,永靖侯兩口子非但不擔心,不想辦法改善,反而繼續醉生夢死。
估計他們是被長公主慣壞了,覺得有這么一個規矩、孝順的兒媳婦,永靖侯府還能再興旺幾十年。
至于幾十年后,呵呵,他們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人都不在了,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什么子孫后代,遠不如自己享樂更實在!
尤其是侯夫人梅氏,娘家的衰敗,更讓她有種病態的自尊心,仿佛只有自己更奢侈才能彰顯她侯夫人的地位,也才能讓別人忘了梅家的窘困。
而梅氏的這種講究排場,在她吃飯的時候格外明顯。
桌上擺著幾十道精致的菜肴,一道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炒青菜,也是用幾十只雞當了配料才烹制而成。
至于那些更為名貴的食材,在她的飯桌上更是屢見不鮮。
說句不怕逾矩的話,就是皇家吃飯,也沒有梅氏這般精致。
飯菜上齊了,梅氏被一群人簇擁著來到了主位上。
梅氏除了劉宏,還有兩個兒子。
而除了嫡親的兒子,永靖侯還有三五小妾,這些妾侍紛紛為侯府開枝散葉。
庶子庶女加起來,竟有十二三個。
庶女已經被梅氏隨便嫁了出去,幾個年長的庶子也都娶妻生子。
如今,梅氏名下的兒媳婦,足有八個。
撇開住在隔壁公主府的長公主,此時站在梅氏身邊侍奉的也有七個。
這七個兒媳婦,規規矩矩的立在梅氏兩側。
她們拿帕子的拿帕子,拿漱口杯的拿漱口杯,端茶盅的端茶盅……當然,這些干重活的都是庶子媳婦。
而梅氏的兩個嫡親兒媳婦,則一左一右的圍著梅氏,一個手里拿著極品象牙筷,一個手里拿著銀匙,有條不紊的給梅氏補菜。
其實,梅氏根本不缺丫鬟婆子,可她就是享受這種被兒媳婦伺候的感覺。
特別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貴為皇家公主的大兒媳婦都會規規矩矩的跑來侍奉她用飯,更是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母親,這是昨天莊子上送來的秋葵,是第一茬,京城幾乎是頭一份兒呢。”
二兒媳婦加了一筷子秋葵,輕輕放在梅氏面前的碟子上,柔聲說道。
而她提到的“莊子”,也不是永靖侯府的田莊,而是長公主陪嫁的皇莊。
長公主孝順公婆,所以就讓莊子上的人定期給永靖侯府送最新鮮、最珍稀的果蔬。
梅氏很喜歡那些果子蔬菜,美味是一回事兒,最重要的是有面子啊。
“大嫂真孝順,連一棵菜都想著母親。”
某庶子媳婦聽了這話,忙賠笑拍馬屁。
八兒媳婦,也就是梅氏最寵愛的幼子所娶的新婦,雖是剛過門沒兩年,卻比這位庶出嫂子更了解梅氏。
她用銀匙舀了一勺人參烏雞湯,小心的送到梅氏嘴邊,看著梅氏輕抿了一口,這才笑著說,“我看啊,還是母親會調理人,大嫂是孝順,可也是母親調理得好。”
這若是換在其他人家,這般貶低出身高貴的兒媳婦、只為抬高婆母的行為,肯定會給家里惹禍。
可在劉家,卻是再稀松平常。
這位嘴甜會哄人的八少奶奶,就是當著長公主的面兒也敢這么說。
事實上,她也確實隱晦的說過,結果長公主非但不惱,反而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
那模樣,就是八少奶奶,心里也忍不住鄙夷:呸,還是皇家公主呢,為了個男人,就這般自甘下賤。
真真丟了皇家的顏面。
她若是有這樣的女兒,非得活活打死不可,省得留著她給家里丟人!
其實不只是八少奶奶,劉家的幾個兒媳婦,就沒有一個瞧得起長公主的。
這不,聽八少奶奶這么一說,二少奶奶也跟著附和,“可不,還是母親會調理人,母親,您以后可要好好教教我們啊。”
梅氏被兩個嫡親的兒媳婦一通吹捧,心里早已樂開了花,臉上卻硬要端著矜持的笑容。
其他的庶子媳婦見狀,也趕忙拼命的吹捧。
她們學著兩個嫡出媳婦的模樣,吹捧梅氏的同時,不忘狠狠踩長公主幾腳。
梅氏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屋子里頓時響起了一陣陣的笑鬧聲。
就在這時,劉宏一頭創了進來。
他進門的時候,正好被門口、房內服侍的丫鬟婆子看到了臉,抽氣聲、驚呼聲此起彼伏。
“天哪,世子爺,您這是怎么了?”
“世子爺,您的臉?”
“夫人,不好了,世子爺被人打了!”
“哪個膽大包天的狗賊,居然敢打我們永靖侯府的世子爺?宜安長公主的駙馬?”
丫鬟婆子的一陣叫嚷聲,終于引得屋內女眷的注意。
梅氏皺眉,不過她講究身份,自不肯親自發問。
作為梅氏最貼心的兒媳婦,八少奶奶自然率先開口:“外頭出什么事了?怎么這般沒有規矩?”
還不等外頭的小丫鬟跑進來回稟,劉宏就頂著一臉紅腫闖了進來。
他兩頰高高鼓起,嘴角還有殘存的血跡,看起來無比狼狽。
“宏兒,你、你這是怎么了?”
梅氏被嚇了一跳,再也不顧的維持什么高貴的姿態,尖聲叫道。
“娘,長公主,是長公主——”
劉宏終于見到了親娘,頓時像個委屈的孩子,撲到梅氏跟前,抱住她的大腿就嗷嗷哭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