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芬有些傻眼。
這個洋鬼子是什么意思?
不剖腹,孩子和九紅都有危險。
剖腹,至少孩子能活,而九紅若是照料得好,也能活下來!
那、那還有什么可選的?
但,白玉芬到底不敢輕易做決定,正巧火車站的人又找來一個大夫,還是S省一帶頗有些名望的老中醫。
白玉芬就趕忙請那位大夫看診。
大夫仔細把了脈,又小心的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肚子,便連忙擺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這下子,白玉芬也絕望了。
而安妮的情況愈發危急,已經不能再耗下去了。
安妮又咬牙表示,只要孩子平安,她就算立刻死了,也只會感激白玉芬的大恩大德,而絕不會怪她。
“……哎呀,這都是什么事兒啊。九紅,你這命怎么就這么苦?”
白玉芬急得直掉眼淚,最后還是無奈點了點頭。
做出了決定,看著漢斯指揮幾個丫鬟做手術準備,白玉芬坐在安妮身邊,拿著帕子抹眼淚。
“不、不苦,我一點兒都不苦。能遇到七爺,遇到你,是我的福分,我知足!”
安妮又疼又累,早已沒力氣說話,但她還是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玉芬,如果我真的出了事,孩子就拜托給你了。”
“你要告訴他,我、我這個當媽的雖然身子不干凈了,可心不臟。為了他,我愿意去死!”
“別、別讓他忘了我,千萬別忘了我啊!”
“好,我記下了,我會告訴他,他親媽是楊九紅,是全濟南府最漂亮的女人,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媽!”
白玉芬心酸的厲害,她知道,“楊九紅”會這么拼命,完全是受了二老太太的刺激。
如果不是二老太太搶走了她的閨女,“楊九紅”也不會這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會拼了命的去證明自己是個好母親。
唉,真是作孽啊,她家二嬸怎么越老越霸道、越老越不講理了啊!
若是九紅真的因為生孩子而死,那、那二嬸也有著推不脫的責任,她要承擔這份人命因果的呀。
白玉芬心亂如麻。
漢斯這邊已經做好了簡單的手術準備,麻醉劑也已經準備好。
征得兩位女士的同意,漢斯給安妮注射了麻醉劑。
其實,自從肚子里的胎兒開始發作,安妮就一直用神識護住子宮。
這一路上,她雖然修煉艱難,但還是修出了一絲絲的內力。
現在,安妮將這絲內力全都灌注到腹部,只要漢斯不是屠夫,安妮確信,孩子和她就都不會有問題。
麻醉劑很快就起了效果,安妮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剖腹什么的,白玉芬根本不敢看。
可她又不放心漢斯一個洋人,硬是忍著各種不適,待在臨時搭建的手術室里。
漢斯也很緊張。
他雖然系統的學過醫術,也在華國行醫多年,還曾經割過盲腸、取出過闌尾,但剖宮取子卻還是頭一遭。
他無比謹慎的用手術刀剖開腹部,一層一層,終于劃開了子宮。
他小心翼翼的將被臍帶繞住脖頸的胎兒取出來,剪斷臍帶,扣去口中的污物,然后提著小腳,用力拍了拍他的屁股。
“……哇,哇哇”
嬰兒發出響亮的啼哭聲。
白玉芬閉著眼睛,忽然聽到這哭聲,頓時睜開眼。
“生了?孩子沒事兒?”
白玉芬直勾勾的看著漢斯,確切來說,是漢斯手里的嬰兒。
“恭喜恭喜,是個男孩兒,很健康!”
漢斯簡單給胎兒做了清洗,用丫鬟遞上來的包布包好,輕輕遞給了白玉芬。
白玉芬接過孩子,低頭一看,發現小家伙紅彤彤、皺巴巴,就像只丑丑的小猴子。
不過,作為姑姑,白玉芬還是一眼就發現了這個小家伙跟自家的混賬弟弟有相似的地方。
“瞧瞧這大腦門,就跟他爹一個德行!”
白玉芬帶著愛憐的笑罵一句,眼淚又禁不住滑了出來。
“大夫,九紅呢?她怎么樣?”
白玉芬稀罕了一會兒新鮮出爐的小侄子,又想起了大人,趕忙抬頭問道。
漢斯悶頭縫線,抽空還回了白玉芬一句,“現在情況一切都好,不過,后續的料理更重要,只要術后不發生感染,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祖宗保佑,菩薩保佑!”
白玉芬抱著孩子,脫口念了一句佛。
剛說完這話,忽的想起眼前這位救了“楊九紅”母子性命的,是個洋教的和尚,她便又笑著說,“當然了,還有您那位主的庇護!”
家里畢竟有個信洋教的三叔,白玉芬又在濟南的貴婦圈子里見過信洋教的人,所以,她對洋教也不是一無所知。
“……”這個時候應該是最佳傳道的時間,可他手頭上還有工作,實在不好分神。
不過,這位女士能想到“主”,還是頗令漢斯感到欣慰的。
這也表明,他選擇的方法很對路,這還只是個圍觀者,如果被他救治的這位女士清醒后,她應該會更感激主的恩澤!繼而成為主的信徒!
漢斯一邊歡樂的想著,一邊賣力的縫線,他縫了一層又一層,足足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才縫合好。
“好了,再過一個多小時,這位女士就會清醒。”
漢斯摘下口罩,跟白玉芬仔細交代術后如何料理,并留下了自己的姓名、教堂地址和聯系方式,“如果這位女士再有什么問題,您可以去教堂找我。”
“好,好的,謝謝您!”
白玉芬誠摯的跟漢斯道謝,臨行前,還塞了漢斯一張百兩銀子的銀票。
為了不讓漢斯這位洋和尚覺得自己被羞辱了,白玉芬還十分懂行的說,“您別誤會,這是我捐助給教堂的善款,希望您能幫助更多的人。”
漢斯這才滿意的收下,心里愈發得意自己的判斷。
送走了漢斯,白玉芬抱著孩子,守著安妮。
一個多小時后,天色已經大黑,安妮終于幽幽轉醒。
剛一醒過來,她就覺得腹部傳來陣陣劇痛。該死,這個年代雖然有了麻醉劑,可沒有止疼泵啊。
刀口處的疼痛,簡直能要人命。
“九紅,你醒了。你覺得怎么樣?能挪動嗎?如果可以的話,我這就命人抬你回去。”
白玉芬見安妮行了,真是喜出望外,她激動的拉著安妮的手,上下打量著,嘴里更是不住的詢問。
安妮卻反手用力抓住她的手,“玉芬,我求你一件事。”
“啊?”
“我、我順利生下孩子的事兒,千萬別告訴京里。你就給七爺發電報,說、說我難產了,孩子沒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