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五個女兒,這個湊一點兒,那個湊一點兒,竟直接幫聶明成把房子、彩禮和婚宴全都湊齊了。
當然,這是后話。
安妮打完電話,付了電話費,卻沒有急著離開郵政局。
她掃了眼周圍,最后,目光落在了立在墻角的報紙架上。
安妮幾步走過去,抽出一個夾子,夾子上夾著好幾張報紙。
安妮大致的瀏覽了一番,發現這是省城發行的晚報,發行范圍是全省地區。
晚報的版面很多,除了時政,各地新聞,還有專門的文學版塊。
文學版塊上有單獨的文章,也有連載。
安妮著重看了看那些文章,嗯,有散文,有詩歌,有紀實文學,形式很多,內容卻都是積極向上的謳歌。
很有這個時代的特色。
“爸,您看報紙干什么?”
彩禮等問題有望解決,聶明成心底的那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對于能幫他解決問題的親爹,他倒也沒有那么的排斥。
看到親爹站在報紙架前,一份一份的翻看報紙,有時還不忘在小本本上記錄東西,聶明成不禁有些好奇。
他湊到親爹面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安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翻看其他的報紙。
她把能在縣城發行的報紙都翻了一個遍,又把那些文學版塊的投稿地址、電話等全都記錄下來。
做完這些,安妮回到柜臺前,買了一大摞的信紙,十幾個信封,以及好幾版郵票。
“爸?您、您這是?”
聶明成越看越糊涂,他爸平時最節省了,而且能“報賬”讓女婿掏錢的,他絕不會從自己口袋里往外拿。
就是剛剛打電話的錢,估計他老人家都能找個理由給聶金秀“報銷”。
可、可買信紙、信封和郵票什么的,跟打電話不一樣啊。打電話的事,好歹還能推到正經事上,稍稍一說,聶金秀都會給錢。
信紙什么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干正經事啊。
安妮卻似沒有聽到聶明成的話,買完郵票,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問柜臺的大姐,“有猴票嗎?”
“有,你要嗎?”
大姐來了精神。
猴票什么的,在她們小縣城關注的人并不多。
這年頭人們買郵票更多的還是為了郵寄,集郵的人有,但很少。
畢竟大家剛剛能吃飽飯,生活都艱難,哪里顧得上搞什么興趣投資?
郵票去年就發行了,可賣的并不好。
她們郵局索性給工作人員下達了攤派命令,賣不出去就內部消化。
大姐都被“分”到了五套。
可她真的不需要啊,一套三塊錢,五套就是十五塊錢。
這已經是她小半個月的工資了,有這些錢,賣肉不香啊。
“多錢一套?”安妮眼睛亮了,這可是八十年代必撿的漏。
“三塊。我有五套,你要是都要了,我、我給你算便宜點兒。”大姐急切的說道。
“成,都給我吧。”
安妮摸了摸口袋,還好,今天出門,原主謹慎慣了,出門就把自己手頭上的私房錢都帶上了。
不多,也不少,足足二十塊錢。
剛才買信紙、信封、郵票什么的,花了三塊多,現在還剩下不到十七塊錢。
“那你給我十三塊錢吧,不能再低了。我這可是內部價。”
大姐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
“行。”
安妮也不講價,利索的掏出一塊手帕,抖開,露出五塊、一塊、一毛的紙鈔。
數了數,遞給大姐十三塊錢。大姐從柜臺里搗鼓了一會兒,翻出五套全新的猴票。
安妮小心的接過,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問題,便小心的將郵票收好。
“爸?!”
聶明成愈發弄不懂了。
老爹這是怎么了?
忽然花大價錢買一堆不能吃、不能穿的郵票?
就算想寄信,也不用買那么多啊。
而且,剛才他不是已經買了一大堆,怎么還買?
“閉嘴,有話出去再說!”
安妮將文件包扣好,夾在右側腋窩下,挺胸抬頭的出了郵政局。
那模樣,就像個下鄉的老干部,氣派十足。
聶明成趕忙跟上。
剛出了郵政局,拐到一個沒人的路口,聶明成張嘴就要說話。
結果,還不等他開口,安妮就把剛才買的信紙、信封等東西一股腦的塞進了聶明成的懷里。
“爸,這、這是給我買的?”
聶明成都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蠢。
可他是真的納悶啊。
“嗯,你不是說你文章寫得不得錯嗎?”
安妮直視著聶明成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你老子我當年是單位有名的‘小秀才’,寫文章更是一把好手,你小子雖然不怎么像我,但好歹是我的種,別的不行,搖搖筆桿子,應該可以吧。”
“我的文章寫得就是很好,老師在課堂上都夸過我好幾次。還、還把我的文章當成范文來讀,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也經常貼著我的作文!”
提到自己最擅長的事,聶明成難得在老爹面前挺起了腰桿子。
他白皙瘦弱的臉上,更是帶著興奮的潮紅,眼中星光點點,寫的作文數次被老師當成范文,可是他最大的驕傲。
他,并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那就好好寫,寫成了,直接寄給報社。”
安妮又抽出一張報紙,原來,剛才跟大姐買猴票的時候,她趁機跟大姐討要了一些過期的舊報紙。
反正安妮想要的只是報紙上的文學版塊,又不是看新聞,過不過期的并不重要。
“什么?寄、寄給報社?”聶明成有些傻眼。
他文章寫得好,平時還會寫一些小詩、或是散文什么的,但頂多就是自娛自樂,偷偷自己在房間里自我陶醉。
讓他投稿,還是往報社投,聶明成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敢。
那可是報紙啊,上面寫的都是那些真正的大作名家的文章。
而他,充其量就是個熱愛文學的青年,跟作家什么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不行,我、我可不行!”
聶明成捧著那些信紙,頓時覺得有些燙手,他慌忙搖頭。
“怎么不行?我告訴你,信紙我都買了,你要不好好給我寫,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妮知道,對于這樣怯懦、沒用自信的人,說道理什么的根本就沒用,還不如直接武力恫嚇。
果然,看到安妮冷下的面孔,以及微微抬起的手掌,聶明成緊張的喉結上下滾動,趕忙點了下頭,乖乖的說,“寫,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