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咱爸這樣，咱們自己照顧，恐怕有些不現實啊。”
聶金鳳猶豫了好幾天，在親爹即將出院的時候，她到底沒有忍住，找到聶金枝，小聲的商量著。
“你和我雖然已經退休了，可家里還有孫子、孫女，根本就忙不開啊。老三、老四還好些，但到底都不年輕了。”
聶金鳳為了增加說服力，還掰著手指一個一個的說，“老五就更不用說了，被咱爹坑的最慘，如今連給亮亮買個房子的錢都沒有。他們兩口子為了賺錢，沒日沒夜的干，哪有時間再照顧一個癱子？”
“至于老小，他到還行，可他媳婦不是個省油的燈，一天兩天還能忍，如果來個十幾二十年，小馬肯定不樂意啊！”
聶金枝作為老大，來到醫院后就接管了所有的事。
這些天她忙里忙外，真是累壞了。
聽到二妹嘰嘰咕咕說了這么多，她實在沒耐心聽下去，直截了當的說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不，咱們湊錢給爸爸找個療養院，再請個護工？”
聶金鳳覷著大姐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這樣，爸爸有專人看護，咱們自家的生活也不會被打亂！”
聶金枝皺眉，“可我聽說，有的療養院不正規，還有護工打罵老人的。”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聶永生”有兒有女，如今病了，卻被送去養老院，他們這些做兒女的，會被人戳脊梁骨啊。
聶金枝要強了一輩子，無比重視自己的名聲和臉面，她實在不想被人說閑話。
“哎呀，咱們找個正規的不就行了？”
聶金鳳極力勸說著，“再說了，孝不孝順的，也不在這上面。平時咱們是怎么對爸爸的，別人也都看見了。”
“咱們又不是不管他了，把他送去專門的療養院，也是為了他好啊。”
“畢竟，養老院的錢也不少呢。那些真正不孝的人，哪里舍得花這個錢？”
聶金鳳向來以大姐馬首是瞻，這還是她第一次反過來極力勸說大姐。
不過，效果還不錯，聶金枝果然松動了。
還是那句話，如果平時親爹疼愛他們這些做兒女的，那么他們肯定做不出這樣的事。
可誰讓親爹過去貪財又作妖，硬是弄沒了他們最后一點溫情，現在就不能怪他們了。
“不、不好了，大姐，二姐，咱爸、咱爸他自殺了！”
就在聶金枝想著怎么操作這件事的時候，走廊里忽然響起了聶金秀凄厲的喊叫聲。
聶金枝和聶金鳳齊齊打了個激靈。
什、什么？
親爹自殺了？！
怎么可能？親爹多自私的一個人啊，這樣的人最惜命，他怎么可能會自殺？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親爹都癱瘓了，挪動一下都艱難，他是如何自殺的？！
“唉，這位老哥也是夠狠的啊，硬是用水果刀劃破了頸動脈，救都沒得救。”
“不是，他這都要出院了，怎么還尋死啊。”
“那天查房，他閨女以為他睡著了，就問大夫他這種狀況有沒有可能好轉。大夫說很難，主要是年齡大了，恢復起來不如年輕人快。這位老哥估計聽到了，不想一直癱在床上，這才——”
“我看哪，他也是不想拖累兒女。醫院里這樣的事還少了？”
“可不，前些天我還看報紙，說是有個得了癌癥的老人，為了不拖累家里，硬是偷偷喝了百草枯。”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做父母的，為了兒女，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周圍人的議論聲充斥著耳膜，聶金枝和聶金鳳卻都聽不見了，她們一腳深一腳淺的來到急救室，看到親爹已經被蓋上了白布單子，而白床單上還沾著大片大片的血。
人死了，別人反倒能想起他的種種好處。
尤其是父親是為了不拖累他們，而決絕的選擇自殺，更是深深的觸動了聶家兒女們。
聶金枝和聶金鳳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而這種羞愧，在親爹的葬禮上達到了頂點。
因為，就在靈堂上，忽然冒出了一個自稱律師的人——
“聶永生老先生提前立下了遺囑，并對他的財產進行了分配。”
遺囑？還、還財產？
聶家兒女們面面相覷，親爹這些年是沒少倒騰錢，而且這些錢還都是從他們這些做兒女的人手里弄走的。
可、可那些錢不是被親爹揮霍掉了嗎？
他們更是為了這件事，沒少埋怨、甚至是怨恨親爹——有錢也不說留給兒女，全都便宜了外人！他真是沒有半點慈父心腸。
至少跟那些為了兒女掏心掏肺、耗盡一生的老人來說，“聶永生”涼薄得如同后爹！
可現在，又是個什么情況？
“縣城六套房產和十二套商鋪，每個兒女各分得一份。”縣城的房子不如省城的值錢，可一套也價值好幾萬啊。
還有商鋪，位置如果夠好，簡直就是下金蛋的母雞。
一套房子，兩套商鋪，加起來的價值，絕對超過二十萬。
“絕版猴票十八套，每個兒女各三套。”
這個就更不用說了，幾年前一枚猴票就炒到了一千多塊，整版的價值上萬。
關鍵是，這種東西以后還會升值。
將來會升到怎樣一個高價，誰都不敢預料。
一整版的猴票，哪里是什么郵票，簡直就是一套房子啊。
還一人三套，這、這價值，根本就是難以估算。
“爸、爸，他把那些錢都用來買房了？自己一分沒享受，全都留給了咱們？”
聶金枝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聶金鳳幾個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試問，如果這樣的親爸都不夠慈父心腸，世間又有幾個慈父？
除了遺囑，“聶永生”還留了幾封遺書。
律師按照老爺子的要求，把遺書一一交給了聶家的兒女們。
“金枝，你是老大，平日里最照顧弟妹，不過，你沾家里的光也最多，我就不多給你留東西了，一套房子兩套商鋪，還有三套猴票，應該夠你養老的了。”
而就在這時，聶金枝的電話響了，她的大兒子在電話里興奮的喊道，“媽，咱家那套在東郊的房子要拆遷了，聽說以后要蓋商貿中心，咱們家的房子面積大，能換三套樓房吶……”
聶金枝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她記得很清楚，這套房子，是親爹極力勸她買下來的。
如果不是親爹，她早就買了劉芳的那套集資房。
她沒買劉芳的房子，劉芳就轉手賣給了自己的堂妹。
現在，兩姊妹為了這套房，早已反目成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