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我——”安建國到底年輕,沒有成過家,也沒有當過父母,一時沒有察覺許雅萍話里的問題。
他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張微黑的臉龐臊得通紅,說話都支支吾吾、磕磕巴巴。
“哼,沒出息的東西!”
安妮沒好氣的罵了一句,“老子還沒死呢,你就開始惦記老子的那點兒東西。”
安建國愈發抬不起頭來。
如果換做正常家庭,這個時候,母親什么的就該出來打圓場,省得讓安建國一個大小伙子下不來臺,更預防這對父子真的離心。
可安家不是正常家庭啊,許雅萍更是面甜心苦的后媽,她樂得老伴跟繼子繼女翻臉,哪里會真心實意的“勸說”。
她平常也“勸”,但大多都是火上澆油。
這會兒見事情又回到了她可以控制的地步,便不再多言,而是故作為難的站在一邊。
看看“安大福”,又看看安建國,欲言又止,為難無奈。
那副模樣,像極了“想在父子間調解,卻因著身份尷尬而不好多言”。
安妮看了只想呵呵,許雅萍這演技,不演電視真是可惜了!
“特么的,一個個的就知道吸老子的血——”
安妮嘴里罵罵咧咧,目光觸及三個孩子的時候,又似想到了什么,嘀咕了一句,“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
說著,安妮在許雅萍有些驚愕的目光中,咬牙說:“建國跟梅子的事兒定了,這是好事。雖然你們個個不聽話,我這個做老子的,卻不能跟你們一般見識。”
安妮轉過頭,對許雅萍吩咐道,“你去拿二百塊錢。”
許雅萍:……
這是個什么情況?
不是已經訓得安建國兄妹三個老實了嘛,怎么忽然要給錢?
不過,許雅萍到底有城府,雖然驚愕,卻也只是一瞬間。
她在安家人看向她的時候,趕忙換了個表情,嘴角帶著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哎!”
心里卻在罵,別看老頭子嘴上說對她好,但始終防著她。
她嫁給安大福這些年,名義上是在管家,安大福也給了她一些錢。
可那些錢,大多用來家用,一家子老小吃喝嚼用過后,也剩不下幾個子兒。
還是她持家有道,又懂得節儉,才硬從牙縫里擠出一些錢。
即便這樣,十幾年下來,她也才攢了兩千多塊錢。
可,這些錢,都是她的私房錢,除了自己私用外,其他的都要留給自己的親兒子啊。
安大福的工資、房產以及存折什么的,他都捏在自己手里。
許雅萍當初嫁給安大福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啥也不圖,就是圖你人好”。既然不是為了錢,婚后,她自然不能主動跟錢扯上關系。
而且,許雅萍最愛做戲,這些年她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樹立了懂事體貼、善解人意的賢妻良母形象。
就是安爺爺安奶奶明知道她滿心算計,在明面上,也抓不到她的任何把柄。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許雅萍摸不到安家的大錢,所以即便她有算計,也傷不到安家的根基!
這些,安大福、許雅萍以及安爺爺安奶奶都心知肚明,可外人不知道啊。
就算是安建國兄妹三個,也誤以為許雅萍當家,自家親爸早就被這個女人迷得昏了頭,安家的那點錢早就落到了許雅萍母子手里。
所以,聽到安妮吩咐許雅萍拿錢,他們除了有些訝然外,倒也沒有懷疑別的。
至于訝然,呃,聽親爸這語氣,似乎那二百塊錢準備給安建國。
這、這可是頭一遭啊。
自打后媽進了門,他們兄妹三個就變成了地里的小白菜,親爸別說給錢了,吃穿什么的都經常忽略。
要不是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三個沒娘的孩子,還不定變成什么樣子呢。
“爸,我、我——”安建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安建芳非常意外,看向親爸的目光都有些遲疑了,老頭子這是怎么了?剛才還嫌他們不爭氣,不如常慶華那個便宜兒子懂事、有出息。
可一轉眼,他就、就讓許雅萍給大哥拿錢?
這還是她印象中那個“后爸”嗎?
許雅萍顧及自己的形象,不好在安建國三兄妹面前說什么,又不能違逆了“安大福”的命令,心里一萬個不樂意,卻還是咬牙轉身去了臥室。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騰騰的走回客廳。
手里死死捏著一沓大團結,紙幣有新有舊,顯是攢了很久的模樣。
“老、老安,給!”
許雅萍心疼的都快滴血了,卻還要堆著笑容,將手里的錢交到了安妮手上。
安妮卻沒有接,而是指了指安建國,“這二百塊錢,你拿去吧。既然確定了關系,好歹給人家姑娘買點東西,韓家那邊逢年過節的也要表示一下。省得人家韓家嫌咱安家不懂規矩。”
“爸,這錢——”要不還是算了吧。
安建國雖然不知道這錢是許雅萍的私房,但只看許雅萍那硬擠出來的笑容,他也知道,許雅萍根本不想給錢。
還是安建芳,眼疾手快,趕在安建國說完這句話之前,一個箭步沖上前,唰的從許雅萍手里奪過了那一沓紙鈔。
“謝謝爸。”
安建芳還乖巧的替大哥道了謝,然后拼命沖著大哥三弟使眼色。
安建軍最機靈,又跟二姐從小一起長大,姐弟兩個之間極有默契。
他也忙拉著安建國站起身,笑嘻嘻的對安妮道,“爸,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這、這——”安建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不過,他到底沒有傻到家,被弟弟暗地里掐了幾下胳膊后,也反應過來,“爸,我們回去了!”
“哼!拿了錢就趕緊滾,一個個的,都是沒良心的玩意兒!”
安妮滿嘴的嫌棄,她不耐煩的擺擺手,攆三個女兒出門。
可嘴上這么說,看到三個孩子真的轉身離去,她臉上又露出悵然的神情。
雖然那神情一閃而逝,卻還是被細心的許雅萍發現了。
她暗自咬牙,老頭子果然心軟了。
這些年,她和繼子繼女經常過招,每次都是她贏。
可最近兩年,許雅萍覺得自己竟慢慢落了下風。
不是她對安大福的影響力降低了,而是老東西老了,不再像年輕那會兒無所畏懼,心軟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心虛、害怕,怕自己老了沒有兒女孝順。
看來,她必須加快步伐了,她伺候了老東西十多年,安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可不想便宜了那三個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