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天幕驟然綻裂。
就好像是老天睜開了一只眼,流淌出無盡的漆黑。
黑色長發垂下,散落。
見此一幕,公孫獨秀驚恐萬狀,頭上冷汗淅淅而下,面無人色。
“救我,馬婆婆,施公公,救救我!”公孫獨秀驚恐尖叫。
施未歸嘆了口氣,合上了眼,無動于衷,馬純真扭過頭去,無語嘆道:“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黑發長發席卷而來……
“求求你放過我吧!”公孫獨秀使出渾身解數,瘋狂攻擊,逃遁,央求,卻全然無效,最后她被黑色長發一卷拉扯向蒼穹,消失在裂縫深處。
天空再次明亮起來。
沈煉收回目光,沉吟著,忽然問道:“彩兒,你看到那些黑色長發了嗎?”
公孫彩回過神來,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傳奇殺劫降臨,心中的震撼自然無以復加,聞言卻是愣了下,詫異道:“什么頭發?我看的是很多紅色長舌,黏糊糊的舌頭,舌頭上還長著很多眼睛,一眨一眨的,滲死個人。”
沈煉呼吸驟頓,連忙轉向施未歸,未及開口,施未歸擺了擺手,道:“看到什么并不重要,傳奇殺劫本就超乎想象,神秘莫測,不敢揣測,重要的是你要記住,傳奇殺劫一旦降臨,便沒有人能夠阻止。”
沈煉:“裂縫之后是什么?”
施未歸搖頭道:“我也不知,或許這世上無人知曉。”
沈煉想了想,掏出黑色鵝暖石,遞給施未歸,“你看看這個是什么?”
施未歸接過來,瞳孔猛地緊縮了下,驚呼道:“這是……”
馬純真脫口道:“天啊,是鐵幕!”
施未歸抬起頭,目光凝注在沈煉身上,問道:“你從哪兒得到此物的?”
沈煉笑道:“確切的說,是撿來的。”
“撿來的?”馬純真一挑眉,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驚嘆連連,“這個東西可是天下至寶,有市無價,放在外面能讓那些傳奇老怪爭得磕破頭。”
沈煉不禁好奇心大起:“鐵幕有什么用途?”
施未歸答道:“張開鐵幕,在鐵幕的庇護下,能讓傳奇蠱師肆無忌憚動用傳奇力量,雖然持續時間可能只有數息,卻足以讓傳奇蠱師立于不敗之地。”
沈煉表情為之一呆,咧嘴冷笑了下,仰頭看了看蒼穹,心中無語道:“贏木魚,你這是不服輸啊。”
半晌后,沈煉嘆了口氣,含笑道:“既然鐵幕適合傳奇蠱師使用,就送給二位護法吧。”
施未歸搖了搖頭,遞了回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蠱,是被動技能,有沒有鐵幕輔助,結果都是一樣。”
沈煉想想也是,收了回來,再把肩膀上的雷霆圖騰顯露出來問了問,可惜左右護法都看不出個頭緒來,只好暫時作罷。
隨后,他們傳送回琥珀湖。
北幽宮傳位之爭就此落下帷幕,公孫彩誅殺叛徒,在眾人叩拜下正式接過大旗,成為北幽宮的新主人。
“北幽宮的事情解決了,趁熱打鐵,再去把水麟王一并解決了。”沈煉戰意昂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殺個酣暢淋漓,殺個石破天驚。
公孫彩當即道:“我來幫你,北幽宮內便有不少水戰高手,能幫上大忙。”
沈煉正要點頭,施未歸忽然道:“你與水麟王結仇,只是因為你殺了他的兒子赤練,是嗎?”
沈煉輕輕頷首:“水麟王一年前就揚言要殺我,我現在反殺過去,應該能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一絕永患。”
施未歸沉思了一會兒,鄭重道:“水麟王的背景有些復雜,他與蠱園、妖族、水族、海族都有關系,傳聞他與中原九大世家也眉來眼去。
此外,水麟王還扼守著連通北地與中原的咽喉‘黑河口’,是平衡北地和中原的各方勢力的橋梁,起到了緩沖沖突的作用。
縱然你有實力斬殺水麟王,卻未必對你有好處,因為一旦水麟王死了,影響極大,怒鯤幫恰好位榮華城渭河之畔,定會遭到波及。
其一,河妖、湖妖、井妖等水族必然趁機生亂,勢必牽累渭河水域;
其二,黑河口乃兵家必爭之地,北地妖族肯定要搶占黑河口,中原世家豈能容許,兩地爆發大戰的話,戰場一定在渭河和榮華城一帶,你一樣要被牽累;
其三,水麟王背景深厚,你殺了他,可能會觸怒其背后的勢力,招惹來更強大的敵人,鬧得沒完沒了。”
沈煉冷然道:“我與水麟王乃死仇,他不死我心難安,我不死他如何報仇雪恨?”
施未歸擺手笑道:“其實此事很好辦,由我們左右護法出面便能化解恩怨。反正他水麟王有很多兒子,也死過很多兒子,被他自己吃掉的兒子就有好幾個,才不會為了一個不中用的赤練報仇。
須知道,水麟王之前吵著要殺死你,無非是面子上過不去,順便想要趁機要挾勒索怒鯤幫獻祭童男童女給他,總而言之,他極會鉆營,卻絕對不會跟某個兒子有什么深厚的父子情感。
這其實不難理解,妖族越強大,壽命越長,水麟王是一頭黑水玄蛇,繁殖力極強強大,每次都能生一窩,生得多,死得也多,死幾個兒子只能算是屁大的事。
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你的強大絕對令水麟王忌憚,他不再想與你為敵,加上我們兩個傳奇護法親自去水麟宮震懾敲打一番那個老東西,看他敢不給面子?”
沈煉無語了。
想了想,沈煉點頭道:“若是他不找我的麻煩,我也懶得理睬他。”
施未歸:“交給我吧,靜待佳音。”略一停頓,話鋒一轉,“對了,你與法源寺又是怎么回事?”
沈煉遲疑了下,才把謝真和佛心蠱的事情全盤告知。
“佛心蠱?!”施未歸和馬純真都是錯愕萬分,一臉這種麻煩不好解決的表情。
見狀,沈煉連道:“法源寺一事我會慎重解決,畢竟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是謝真。”
施未歸凝重道:“法源寺非同小可,佛門圣廷,最好能夠跟他們協商解決。”頓了頓,“我會聯絡一些老朋友,看看他們能夠從中斡旋一二,化干戈為玉帛。”
沈煉不再糾結此事,看了眼琥珀湖,突然問道:“眼下時機難覓,北幽宮是否要重出江湖?”
施未歸與馬純真對視一眼,反問道:“林黃兩大世家元氣大傷,無力統領北地,亂局已成,接下來的北地,群雄并起,狼煙不止,妖禍更甚,你有什么想法?”
沈煉負手在后,一展雄心抱負,道:“我自封北境之王,準備開啟稱霸北地之路,收拾舊山河,驅除妖禍,君臨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一聽此話,施未歸不禁動容,心神震撼,馬純真也是心情激蕩,熱血沸騰。
公孫彩牽住沈煉的手,小鳥依人,含情脈脈,嬌羞道:“執君之手,伴君之側。”
沈煉輕輕緊握她的手,握住了無盡溫柔纏綿,鄭重道:“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稱霸路上,有你便不再寂寞。”
沈煉御風而至,空降怒鯤幫。
此時,沈煉戰勝贏木魚的消息還未傳播開來,怒鯤幫這個層次的勢力還未收到任何風聲。
議事大殿內,孔侑,步靈空以及諸位長老愁眉苦臉。
原因無他,他們剛剛收到魑火盆地覆滅的消息,林家大撤退,跑了,怒鯤幫頓時成了棄子,失去了依附靠山,以后該何去何從,前途如何,令他們憂心忡忡。
“要我說,眼下須得趕緊另找一個靠山。”公孫止侃侃而談,“世家不行,還有宗派嘛。”
元岸幫腔道:“我們是江湖幫派,為上層勢力輸送資源的搬運工,總有某些勢力需要我們。”
步靈空無語道:“各方用人最看重什么,是信任。怒鯤幫已經深深打上了林家的烙印,其他勢力怎么可能輕易相信我們,對于他們而言,毀滅我們,再扶植另一個幫派,更加輕松。”
這時候,榮春拋出一個提議,道:“我有個朋友在君南山上弦月宗,他能幫忙牽線搭橋,讓我們攀附弦月宗,大家以為如何?”
梁啟竹翻了個白眼,冷聲道:“那個弦月宗是魔道宗派,門中男亂成風,害人無數,作惡多多,攀附這樣的宗派,不是作死嗎?”
榮春自有主見,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怒鯤幫失去了林家這塊金字招牌,就是一塊帶血的生肉,群狼都想要撲上來咬一口,反正總要被咬,不如讓一個愿意庇佑我們的宗派來咬。”
梁啟竹瞥了榮春一眼,冷笑道:“看來榮長老已經與弦月宗搭上線了,知道自己會被咬掉多少肉,也知道怒鯤幫會被咬掉多少肉。”
榮春一笑置之,沉聲:“我這是為了怒鯤幫著想,也是為了大家謀一條出路,梁啟竹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梁啟竹微微瞇眼,喝道:“你說我是小人?早在半年前,你,元岸,還有公孫止,你們就與弦月宗秘密往來,輸送各種利益,成了一丘之貉,真當大家是睜眼瞎子嗎?”
榮春表情一僵,環顧左右,發現大家都在冷冷看著他們三人,呵呵笑了笑,緩緩站了起來,抖著袖子,淡然道:“諸位,既然你們聽到了某些風聲,那我就直說了。林家已經完蛋了,我們的沈幫主一去不回,你們也不要再對他抱有什么希望。
其實,有些話我半年前就想說了,要殺沈幫主的人是贏木魚,還有北幽宮、法源寺,他絕不可能生還!退一萬步講,就算他逃過了這三劫,還要面對水麟王的襲殺,一樣是死定了。
良禽擇木而棲,時機難覓,我已經為大家謀好了一條出路,弦月宗就是我們未來的旗幟。”
話說到此處,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身穿寬大的血紅袍子,雙鬢微微斑白,眼神陰鷙冰寒,威壓逼人,展露可怖的威勢!
眾人神色為之一變,預料到了什么,都是心里咯噔一下,紛紛怒視榮春。
“諸位,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弦月宗的掌教,榮北木,說起來,我還是他老人家的后輩子侄呢。”榮春一臉諂笑。
榮北木輕咳一聲,笑道:“林家已經不在了,你們幫主,叫什么來著,哦,沈煉是吧,不出三日,你們就會收到他的死訊。”
掃視眾人,眼神蔑視,“我從榮春這兒聽到你們的處境艱難,于心不忍,特來相助。幫派不可一日無主,先推舉個新的幫主吧。”
公孫止和元岸當即齊聲道:“屬下以為,榮春長老無論是資歷還是功勞,都是出類拔萃,在幫中的威望也是首屈一指,乃是新幫主的不二人選。”
孔侑忍不了,怒道:“你們這是想勾結弦月宗,謀權篡位嗎?”
榮春嘴角一撇,漠然看著孔侑,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榮北木冷冷笑著,抬手揮掌,凝聚一團氣勁,悍然拍出,氣勁呼嘯著,在半途中化為一個透明掌印,裹挾著莫大的掌風一沖而來。
孔侑的雙腳仿佛被定住一般,胡須亂飄,竟是閃躲也不能。
“孔老!”
步靈空,梁啟竹等人大急。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驟然閃現在孔侑面前,輕飄飄一拳搗出,轟散了透明掌印。
榮北木咦了聲,表情微變。
榮春則是神色劇變,心臟仿佛被恐懼攫住,舌頭發僵著喊道:“幫,幫主……”
榮北木偏過頭,詫異道:“他就是沈煉?”
孔侑長舒一口氣,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連忙鞠躬行禮,步靈空等人也起身行禮,整齊劃一喊道:“拜見幫主,幫主千秋!”
只有公孫止,元岸,還有榮春三人沒有動,他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冷汗呼呼直冒,濕透了脊背。
沈煉瞥了眼三人,冷然道:“你們三個只聽說林家完了,還沒有確認我死了沒有,就急不可待勾結弦月宗,圖謀叛變,我是不是該表揚你們善于把握時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