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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零章 什么來路

  犧牲程紫玉他們一大船人來救哲王?太后不同意。

  情感上不同意,稍一思忖后,理智上就更不能答應了。

  李純到今日與皇室都還有隔閡,若再委屈了他的妻兒,那不是要完全將他徹底推離皇室?那損失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孫兒,還是一國之棟梁,更會讓她和皇帝原本就愧疚的心頭背負上更多。更不提紫玉這孩子,從始至終為他們做了這么多。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祖母不答應。”

  “這一路我都在思量脫困和救援的辦法。但我沒想出更好的法子。”程紫玉微微一笑。“有一點您放心,我這個人惜命,也不想死。我既然做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您想,施平當日明明懷疑上了我,他分明可以在徐州碼頭就布下天羅地網的,可他卻將人手都分布在了徐州城里。我千里迢迢而下,究竟為了什么?誰都會想到哲王身上。

  所以我即便出現荊溪,他們也一定不會貿然出手,而是要摸清我的來意。換句話說,他們要等我將哲王找出來一網打盡。他們比我更迫切找到哲王!所以,我即便暴露也有時間轉圜。

  我吸引他們的時間,你們正好悄悄離開。而你們離開之后的這段時間,我會爭取用咱們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人手自保。康安伯那里不也騰出手來了嗎?他要是知道哲王在荊溪,一定會派人來支援。

  還有我猜,為抓哲王,他們若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都應該只會暗中動手,而不會選擇明刀明槍。那便注定他們也將是束手束腳。

  荊溪是我的地盤。我若存心想躲,他們很難抓。且程府外皇上派下的官兵不是還沒離開嗎?所以我的人手并不缺。

  我會盡力拖延時間,全力給你們制造平穩北上的機會。那個會易容的姑姑跟著你們,屆時幫哲王也打理一番容貌。我既已暴露,也就沒必要再妝了。

  哲王早日回京,大局就可早些定下。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所以您必須聽我的!事不宜遲,就這么決定了!”

  太后雖心里不舒坦,但也不可否認程紫玉所言皆有理。

  太后上了那兩艘新采買的船,他們船上安排的人手換作了那日與施平接觸時未曝光,來自前后沙船的生面孔,至于那晚出面好幾次的甲衛長等人,則還是和程紫玉一道留在了那艘陶船……

  太后反復叮囑了程紫玉和甲衛長注意自我保全后,兩撥人終于各走各路……

  “咱們……真的去程家?”

  甲衛長答應了太后,之后的所有安排和決定都要無條件服從程紫玉。他只是驚訝,分明知道前路危險,她還要將狼往家里引嗎?他知道程紫玉為了護著她的家族有多拼,哪怕是程家的宅子,她也一直在想法子護著。

  程紫玉只能苦笑回他:

  “若不然呢?咱們總得有個去處。我倒是想把追兵都引得遠遠的,可我家人全都被害在荊溪,我若依舊過荊溪而不入,那才古怪。若程家宅子真的保不住,那也是天意。但只要人在,比什么都強。宅子還可以建,容身之處,總會有的。”

  就這樣,一接近荊溪,程紫玉的船很快便“偷偷摸摸”出現在了不少人眼里。

  她特意“小心翼翼”,暮色降臨時才到了荊溪。她選的停靠地離程家不遠,她還特意先派了一隊人出去打探了一番。

  那隊人滿荊溪走了一圈,果然如她猜測,出去溜達了那么一圈,最后還是順順利利就回來了。

  沒有被人攔住,也沒遭到任何盤問或刺殺。

  這整個荊溪似乎還真就和表面看來一般太平安穩。

  半個時辰后,他們一行人從水路直接來到了荊溪。

  路過山上工坊,看著原先白墻黑瓦的小農莊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原本四季常綠變成了焦黑一片,程紫玉心頭百般滋味。

  她深深呼吸,好在,人都還在。

  知道自己被監視,她自然沒忘抹了兩把淚,又沖山頭方向磕了兩個頭,這才示意了船去荊溪城里。

  船停在了程府后門的河里,他們故意等到夜色完全降下才悄悄上岸,隨后悄悄扣響了程府的后門。

  “雖不見監視之人,但等在附近之人絕對不少。”一進門,甲衛長便低低到。

  整個程家和工坊所有人都被遣散回家了,只剩下了幾個看房的老奴和皇帝先前派來保護宅院的一眾官兵。

  程紫玉一到,官兵們也一下緊張了起來,頓時做好了要面敵的準備。

  可程紫玉讓他們不著急,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后,便自己回了紫羿軒。

  甲衛眾死士將紫羿軒圍了個好幾圈。

  “放松點,最近沒休息好,今晚讓大伙兒輪值休息吧。咱們沒動靜,他們一定不會闖進來。”程紫玉笑:“我可沒朱常哲值錢。在他們眼里,我已是籠中鳥,是誘餌,他們在等朱常哲自投羅網呢。”

  為了裝作是偷摸回來,她也不好點燈,只就著月色喝著熱茶。

  她幽幽嘆了一聲,也不知太后到沒到太湖,方不方便靠近別院。

  怕是有難度呢!

  即便是大晚上,走水道救人,進出也依舊打眼。還得移動太湖石,難保不發出動靜。

  “或許……還得制造個亂子。”

  當晚,程紫玉沒有動手。

  第二日一早,進出的官兵就來報,荊溪的陌生人又多了好幾成。不但荊溪城中各條道路口都有不少生人盯著,就連官道和各小道通行都不那么順暢。

  碼頭也有不少陌生船只靠來。

  “太湖邊的那幾個碼頭呢?”

  “一樣。那幾個碼頭都停滿了。下來了不少人。太湖里的船明顯少了許多。”

  那就好。

  她這個活靶子在這兒,自然可以最大程度吸引朱常玨的人。

  “太湖碼頭是不是有些亂?”程紫玉突然抬頭一問。

  “郡主英明。小漁船要下太湖,自然從哪兒下都可以。但那些大船卻只能通過碼頭。眼下外來生人的船只源源不斷要停靠過來,荊溪本地船只便出不去。一早上,已經發生了好幾起口舌。爭執一起,看熱鬧的也多,原本還能勉強上下的口岸都堵塞了。”

  程紫玉點頭。

  荊溪因為最近局勢而禁了陶,大部分的百姓還是要考慮生計的。靠水吃水,太湖人最簡單的營生便只剩了太湖漁業。碼頭成為了他們飯碗的一部分,他們不方便,自然會有爭執。

  而朱常玨的人,肯定在抓到朱常哲之前不想打草驚蛇,也不愿驚動官府,那么也只能受點窩囊氣。若不出意外,很快那些原本打算停在太湖的船,便將有很大一部分會為了快速停靠或上岸布局,而離開太湖水域,轉去周圍河道里。

  如此,太后那里的壓力會少許多吧?

  程紫玉招來了官兵:“你們可有準備信鴿?”

  “有的。不過……”那官員蹙緊了眉頭。“眼下狀況下,程府只怕是連蒼蠅都很難飛出去。信鴿怕飛不到目的地,便會被打下。”

  “那不要緊。能飛就行。”

  “不知郡主想往何地送信?”

  “反正也要被打下來的,便讓它們往……西邊去就行。能行嗎?”

  “能,能,能!”

  那官員一下領會了程紫玉的意思,連連點頭。這是要用信鴿來誤導那些暗人吧?

  寫什么呢?

  程紫玉原本想弄得神秘些,又是寫又是畫,最后索性決定還是弄得模糊些。

  紙條很快便寫好又被一層層封好,綁到了信鴿腳上……

  言簡意賅只六個字:速速溧水接應。

  沒有收信人,也沒說讓誰去接應,更沒說是接應誰?

  溧水?

  是否朱常哲的藏身地?

  溧水雖不是多大的地方,可有山有水,從何下手?不過,正是好藏,那么朱常哲躲那兒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程紫玉是找人去接應朱常哲嗎?是接應他來荊溪還是去京城?難道說,朱常哲到了溧水,程紫玉自己出不來,就找人去溧水幫忙?

  可誰知道是不是朱常哲?會不會是別人?……

  這些疑問,足夠那些家伙傷腦筋去了。

  而且,程紫玉篤定了那幫人沒法不重視。

  因為她特意派出了甲衛長和幾個高手又是輕功又是駿馬,走出了足足十里地,偷偷摸摸去了個空曠地放飛了信鴿。其中鄭重可見一斑。

  這又是她親手所寫。她的字跡多見于她的作品上,認識的人不少。看見了便能推測這紙條的重要。

  再有那里三層外三層的一次性封口,自然更讓這條訊息顯得價值非凡。

  然而她還偏偏只放飛了一只信鴿,所以對方捕捉后,便沒法跟著信鴿找到收件人……

  信鴿放出去不久,官兵那里便來報,果然又有不少人馬往西去了。水路也一樣,至少有十余船匆匆忙忙西去。

  誰叫他們不敢賭呢?

  萬一去接應的真是朱常哲呢?

  萬一就這么失之交臂呢?

  他們即便難找到,可也不妨礙他們去水路和陸路堵一堵……程紫玉不也被他們堵在這兒了嗎?……

  有消息傳來,前天康安伯已將東海局勢穩定,帶著大軍與各地官府聯軍合并,開始對朱常玨所占的陸地進行了猛攻……

  這是前天的消息。

  那么眼下的朱常玨十有八九應該是在節節敗退了吧?他的所有指望可都在朱常安身上了!也不知李純的北行結果如何。應該這幾天就能收到消息了吧?

  “傳令下去,白天就好好休息吧。”

  程紫玉剛剛吐完,正順著胸口準備再吃些東西。

  “吃飽喝足休息好,今晚行動!”

  “是!”

  有朱常哲做誘,荊溪至少離開了三分之一追兵。

  但很快,對方肯定將有更大數目的補給,尤其朱常玨那里,他的兵力絕對不會是康安伯對手,所以他的重心未必不會從攻占到防守,再到她和朱常哲這里來……

  所以,不能拖了。

  正好引走了不少人,又有不少船離開了太湖,今晚,如論如何都是太后他們動手的好機會。而她,則要再幫太后他們將整個荊溪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吃飽后,程紫玉便進了工坊。

  整整兩個時辰才出來。

  隨后帶出來整整十個麻袋……

  夜色漸漸沉下。

  一場大火從程府拔地而起。

  熊熊紅光在這大半夜尤為引人矚目。

  “走水啦!”

  “救火啊!”

  “是程府!程府起火了。”

  “程家不是沒人了?”

  “沒人怎會走水?”

  “是啊,奇了怪了。”

  “那些人不愿放過程家人,連程家的空宅子也不肯放過嗎?”

  “太過分了!”

  “可不是!”

  “快去報官!”

  “趕緊幫著救火啊!”

  荊溪人全都被驚醒了。

  而程家周圍暗處,朱常玨的人也是目瞪口呆傻了眼。

  什么鬼?程府被圍了里三區外三圈,程紫玉和她的人都在里邊呢!怎會起火?總不會是無意吧?

  是他們自己放了這把火?不可能吧?一幫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又有荊溪人眼尖,指著大火叫了起來:“起火的是紫羿軒!”

  “誰和我們荊溪郡主那么過不去?”

  “真是!真是紫羿軒啊!”

  “過分!那些殺千刀的!”

  “小點聲!”

  “怕什么!偷偷摸摸放火,還不是見不得人!別人編排她的善堂也就罷了,可咱荊溪人都看在眼里,她為荊溪和荊溪陶做的還少嗎?誰家沒有多少受程家恩惠……”

  “也是!不說了,趕緊幫忙!”

  “官府怎么還不來!”

  可程府里邊卻是突然發出了求救聲。

  “救命啊!殺人啦!”

  除了求救聲,還有兵器聲,撕打聲和痛喊聲。

  這下,所有人都默了。

  咦,程府里竟然有人?

  聽這動靜,人還不少啊?

  所有人面面相覷時,程府大門開了。

  兩個狼狽的老奴沖了出來,邊喊救命邊哭。

  “我們郡主昨晚剛回來,今日便遭人刺殺!求諸位趕緊幫忙報個官!”

  大門敞開,紫羿軒方向火光沖天,不少人都瞧見,正有黑衣人與官兵在打斗……

  畜生!難怪著火的是紫翌軒,原來是要殺郡主!放火還不夠,這還堂而皇之殺上門來了?

  百姓怒罵,朱常玨的人卻更是傻眼了。

  黑衣人?

  什么來路?

  其他追殺程紫玉的人?誰?朱常安?太子?蕭家?可他們一早就盯住了程家,這幫人怎么進去的?扮成了官兵?一早就在守株待兔?……

  或者,會不會是他們的同伙?

  可他們今日收到的命令便是圍堵,并沒說要刺殺啊!難道還有別的頭領下來了?另外下了命令?可他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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