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上下打量羅信,不禁感慨道:“不器賢弟越來越氣度恢弘了。”
羅信擺手道:“泰岳兄的養氣功夫才高,一身的浩然正氣。”
張居正不由莞爾道:“我們兩個就別彼此夸口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并肩向著皇宮內走去,仿佛兩個志同道合的老友。走到大門前,張居正腳步一頓,抬頭望著皇宮內,眼中現出感慨之色道:
“終于等到早朝這一天了!”
羅信看了張居正一眼,不知道這是張居正在感嘆嘉靖帝幾十年不上朝,還是在感嘆自己之前官小,一直沒有上朝的機會。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走吧!”
羅信平靜地說道,率先舉步前行,這一個動作便是引領者,如果他在那里等張居正感嘆完,邁步前行之后,他才舉步,那就成了跟隨者。
張居正目光一閃,隨后抬步,望向羅信的目光閃過了一絲忌憚。
前行不久,便見到一個小太監走來過來。
“見過羅大人。”
“何事?”
“陛下請羅大人。”小太監低聲道。
羅信和張居正同時目光閃過一道光,羅信是想不明白隆慶帝找他做什么,這都要上朝了,什么事兒在早朝上說唄?
難道隆慶帝要有什么大動作?提前和自己計議一番?
而張居正心中此時卻更加忌憚羅信,看來陛下對羅信真的不同。
羅信點點頭,和張居正分開,跟著小太監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張居正的目光中。而此時,官員已經都到齊了,在皇極殿前的丹陛上,站著四排大漢將軍。
司禮監太監已經開始宣進,百官肅然開始進入皇極殿,分為左右站好,等著隆慶帝臨朝。
此時隆慶帝頭戴黑色的蟬翼冠,身著金黃色的龍袞,但是卻有些坐立不安,不時地將目光望向了中極殿的門口。
羅信一腳邁進了中極殿,便看到了忐忑神色的隆慶帝,不由心中一跳道:
“陛下,你這是?”
“不器!”見到羅信走進來,隆慶帝臉上就是一喜,上前兩步,抓住羅信的手,壓低了聲音道:
“朕有些慌!”
“慌?”
羅信神色一愣,隨后恍然。想起當初自己和周玉等人給人講學的時候,也是緊張的睡不著覺,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不器你還笑?”隆慶帝不由氣急。
羅信忍住了笑道:“陛下,當初臣高中狀元之后,名聲大噪,很多人請我講學,我當時也是一整晚緊張的沒有睡著覺。”
“你也緊張的睡不著覺啊!”隆慶帝突然就感覺自己不那么緊張了。
“是啊,當初臣面對的場面可比陛下大多了,烏泱泱好幾千人呢。”
“那你怎么解決的?”
“后來臣想出來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隆慶帝急切地問道。
“臣不看他們的臉,只看他們的腦袋頂,心中把他們當大白菜。”
“就這么簡單?”隆慶帝神色一呆。
“就這么簡單。”羅信篤定地說道。
“大白菜!”隆慶帝低聲呢喃道:“對,朕就把他們當作大白菜,大白菜有什么可怕的,朕又不是沒有吃過。”
“那臣告退了,也去當陛下的大白菜,先把自己的坑占好。”
隆慶帝一聽也不由笑了起來道:“去吧,去占坑吧。”
君臣兩個相視一笑,羅信便離開了中極殿,前往皇極殿,來到自己的位置站好。而此時羅信被隆慶帝提前召見的事情,已經有很多官員知道,一個個望向羅信的目光不同。
有忌憚,有羨慕,有若有所思!
而此時的隆慶帝也一邊嘴中低聲嘟囔著大白菜,一邊向著皇極殿走來,走進皇極殿,坐穩。響鞭校尉便抽響了九聲鞭響,聽到鞭響,鴻臚寺的禮贊官便趕緊喝道:
“跪拜!”
所有的官員便開始下跪,但是卻亂成了一片。
隆慶帝沒有上朝經驗,托嘉靖帝的福,百官也沒有上朝的經驗,一點兒也不整齊。
就連呼喊萬歲萬歲萬萬歲,都不整齊。但是,卻能夠從聲音中聽到一個個亢奮的情緒,甚至還有哽咽的聲音。
皇帝上朝 實在是久違了啊!
正因為是久違了,百官才激動,將這次早朝看成了大明進入新時代的標志。
待百官平身之后,鴻臚寺的官員便高唱:“四品一下官員謝恩退下,各本部理政。”
四品一下的官員,一個個神色羨慕地看了一眼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員,然后神色怏怏地離開了。他們來早朝的意義就是來磕頭,想要留下,還需要在官場上奮斗。
四品以上的官員則是在鴻臚寺禮贊官的引領下,進入到皇極殿,分列兩班站好。然后馮寶才喊道: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羅信站在自己的位置不說話,偷偷打量著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內閣四個人,六部中因為禮部沒有尚,有五位尚站在羅信的前面,還有左右都御史,總共有十二個人。
別看只有十二個人,好像羅信還是很靠前的。實際上卻是有著一道鴻溝。
羅信今天上朝,根本就沒有準備任何事情。該他做的都做完了,禮部也就那些事兒,之前最忙的就是他,什么新皇登基,先帝送行。如今他終于可以清閑一段時間。但是其他各部因為新皇登基,先帝送行,可是擠壓了很多政務,此時都得集中處理,所以每個人都揣著一疊本子,準備今天能夠得到解決。
當然,按照程序,得徐階這個內閣首輔先來,而徐階也沒有客氣,在馮寶話音剛落,便走出來,躬身道:
“陛下,臣有本奏!”
隆慶帝的眼中猛然閃過了一絲驚懼,這些日子他都去忙著演練怎么上朝了,畢竟是第一次當皇帝,也害怕在群臣面前出丑。卻忘記了一件大事。
話說,當初高拱和馬芳兩個連夜去拜訪嚴納,嚴納直言徐階白天也找他深談過,但是嚴納卻只想為國家做點兒事情,并不想參與到朝爭之中。
這就是明確的告訴高拱和馬芳,他嚴納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