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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地煞

  “嗯?”

  “這是……”

  聲聲驚呼響起,在帳篷內回蕩。

  陳秘書表情呆滯,耿御邊雙眼瞪大,姜宛凝也稍有訝異,唯獨趙潛一臉泰然,處變不驚。

  伴隨一聲脆響,腐化提督如同海邊沙堆,整架機體剎那垮塌瓦解,在地上鋪開一道黑色渾圓,如同一輪升騰黑日。

  緊接著,黑日崩潰裂散,竟化為無數道蜿蜒“蟻河”,逶迤糾纏著,熙熙攘攘向前奔流!

  蟻行無聲,看似規模浩大,實則僅如清風拂過大地,在草坪上留下無數淺淺凹陷,痕跡杳然,難以察覺。

  黑流紛涌!

  窸窣碎響中,蟻河綿延奔流,幾乎是貼著獸群而行,僅是片刻,距離已越來越近。

  “呼哧……”眾人心弦緊繃,呼吸漸重。

  驀然間,獸群邊緣處,一頭銀角豕鹿猛地抬頭,耳朵豎起搖擺,接著眼珠轉動,視線轉向蟻河方向。

  “不好!”陳秘書一驚,面露緊張道,“我聽聞,豕鹿是‘諦聽血裔’,聽覺敏銳,視力驚人,想瞞過它們的感知會相當困難!”

  但下一剎,他的話戛然而止,臉上盡是錯愕。

  條條蟻河蜿蜒奔涌,竟是如同報喪巨妖的道道觸須,似乎擁有獨立的感知能力,能覺察豕鹿的視線,并有序規避。

  隨著豕鹿的視線掠過,條條蟻河凹折扭曲,呈現的片片空白,正好勾勒出其視線的移動軌跡,層次分明。

  “這是……”陳秘書目光呆滯。

  投影中,蟻潮流轉變化,那每一只械蟻的蠕動,竟都是井然有序,精細入微!而且,白鶴明明置身蟻群深處,卻可縱觀全局,對整個態勢把握一絲不差。

  “我的天!”耿御邊嗔目結舌,詫異問道,“趙潛,這是……怎么回事?”

  “豕鹿的感知再敏銳,也僅有一雙眼睛。”趙潛淡淡一笑,眉毛挑起道,“我這架腐化提督,眼睛可是有成千上萬!”

  “嘖嘖,又在騷包了……”姜宛凝翻了翻白眼。

  趙潛哭笑不得。

  經天諭改良,腐化提督的“蟻群視覺”也有強化,可甄別無用信息,專注于有效訊息。如今,“蟻群視覺”演變,已化為“天眼”,對復雜環境更加應對自如!

  沓!沓!沓!

  悄無聲息地掠過獸群,蟻群繼而重聚,腐化提督的身形扶搖而起,縱身前行。

  但很快,它的腳步再次停下。

  大河奔流,巨浪滔滔。

  前方,一條長河攔住去路,一眼難見其盡頭。

  “河?麻煩了……”

  眾人見狀,不由眉頭緊鎖。

  像這種大河,往往潛匿著強大水生巨獸,貿然闖入,危險系數極高。

  “能繞路么?”耿御邊低聲道。

  “繞路?太費時間了……”腐化提督中,白鶴搖搖頭,“何況,誰知道河的盡頭又有什么兇險?依我看,干脆直接渡河!”

  “你想怎么渡河?”姜宛凝納悶道,“難不成,這架腐化提督還能游泳?”

  “當然!”

  話音未落,脆響之聲再起,腐化提督身形潰散,散落垮塌而下。

  須臾間,蟻潮起落翻涌,一端緊貼河岸,恍若一頭深黑巨蟒,一寸一寸地探入水流之中。

  “咦?這是……”姜宛凝眼尖,看出什么,表情微變,“在搭橋么?”

  她大為驚詫。

  卻見,蟻群攀附一側河岸,一只緊附著一只,漸漸向著河岸對面延伸,如同在河面上搭成一座浮橋,即將貫通大河兩岸。

  “這架腐化提督,嗯,有點意思啊!”耿御邊斟酌詞匯,但想了半天,依舊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適應一切環境?”陳秘書手掌緊握,腦中卻不自覺地冒出白鶴的話,暗暗心悸。

  這架腐化提督,可因地制宜地形態變化,的確可適應種種不同環境,但說實在的,著實逾越常理,匪夷所思!

  水聲陣陣,卻有驚變再起!

  河面上,數道嶙峋黑線忽隱忽現,數次下潛又浮起,似乎被這座蟻橋吸引,四面八方合圍而來。

  “鼉龍?還不止一頭!”耿御邊臉皮抽搐,差點破口大罵,“娘的,這是出門沒拜神么?運氣也太糟糕了點……”

  眾人心弦緊繃,表情凝重。

  鼉龍為獸王,可謂是兇名赫赫,一頭已是相當難纏,何況周圍怕有七八頭之多!別說虎賁機甲,就是羽林機甲,怕也難以全身而退。

  “轉換形體模型,——黑水蛭。”這時,趙潛的聲音響起,語氣依舊不徐不疾。

  “黑水蛭?”

  眾人尚在遲疑,而水面之上,滾滾蟻潮聚散不休,形態折轉變化,竟隱約化為水蛭之形!

  水流中,“水蛭”逐浪而動,其蠕動方式和肢體變化,竟是與黑水蛭毫無二致,栩栩如生。

  黑水蛭也是一種水生械獸,以寄生飲血為生,鼉龍領地意識極強,卻獨獨對這種生物缺乏興趣,并不會攻擊它。

  嘩!嘩!嘩!

  蟻潮起伏蠕動,恍若一頭黑水蛭隨波逐流,而起伏波瀾間,那頭頭鼉龍遲疑片刻,紛紛轉頭游走,沉入水底深處。

  顯而易見,蟻潮的形體模型,已然蒙蔽了鼉龍的感知。

  “這是生物擬態?”陳秘書想到什么,愕然道,“如此復雜的動作,駕駛員能操控得過來么?”

  他無法理解,這等規模的蟻群,居然如同有序的肌肉,形成類似黑水蛭的動作,起伏游弋中,甚至蒙騙過了鼉龍!

  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形體模型罷了,”趙潛淡淡一笑,又道,“這是事先編寫好的程式,無需太多人力操控……”

  “形體模型?”陳秘書一臉疑惑。

  叢林間,腐化提督奔騰直行,隨著求救信號的指引,一路橫沖直撞,快逾奔馬!

  它踏步凌厲,卻又不乏精細變化,時而跳躍,時而攀援,動作漸漸嫻熟,行云流水,縱橫自如。

  眼下的“弦歌形體”,令白鶴上手極快,很快已完全掌控。

  “嘖嘖,我都有點想換架機甲了……”白鶴喃喃道。

  一路順利,信號點越來越近!

  “就快到了!”陳秘書大為振奮,揮舞著拳頭。

  很快,目標顯現,一架墜落的小型飛機映入眾人眼簾。這架飛機并未損毀,僅是右翼受創,墜落時陷于巨樹枝葉和鋼鐵藤蔓中,幾乎沒受到什么傷害。

  但眾人卻并未松口氣,反倒面色煞白。

  飛機機頭上,攀附著一頭蛇蟒般的黑色巨蟲,其嘴巴完全裂開,宛若蛇吞象一般,已將大半個機頭咽下,正在繼續吞咽中!

  恐怕,再給它三五分鐘,整架飛機都會化作它的腹中食物。

  “巨噬蠕蟲!”姜宛凝認出此獸,沉聲分析道,“一頭獸王,而且年歲不小,實力不可小覷!”

  “哼!該死的畜生!”陳秘書卻哪管什么獸王,目眥欲裂地吼道,“白鶴,別廢話,立刻宰了它!”

  “知道!”白鶴點點頭,沉聲道,“——餓狼形體!”

  這一路下來,他對腐化提督愈發熟悉,種種形態也了然于胸。

  喀!喀!喀!

  綿密脆響中,腐化提督向前傾倒,而形態隨之變化,須臾間,竟化為一頭瘦骨嶙峋的機械餓狼!它分明是蟻群所化,卻生有尖爪獠牙,伴隨著一記兇狠前撲,動作凌厲迅捷,于枝葉間奔踏如飛!

  又是擬態!

  “——嘶!”眾人都被驚住,一陣倒抽涼氣。

  他們已然明白,這種種形體,絕非是徒有其形,而是具備真正的戰力!

  咔擦!

  餓狼騰躍而起,穩穩落在巨噬蠕蟲的身上,利齒咬落,尖爪刺下,連續發動凌厲狠辣的襲擊。

  而它的“爪牙”,則都是無數頭子彈械蟻所聚!

  械蟻的蟻酸腐蝕性驚人,就是獸王的外骨骼也難以承受,頭頭械蟻同時發威,僅是片刻,就在巨噬蠕蟲的身上留下無數血痕!

  還遠遠不止!

  子彈械蟻紛涌侵襲,前赴后繼地灌入血痕,撕咬和擴大著傷口,幾息間,那道道小傷化為大傷,更是露出了森森白骨,有黑色械蟻進進出出。

  巨噬蠕蟲慘嚎著,吐出吞到半截的機頭,身形瘋狂地上下撲騰,從機械巨樹上重重跌落,將身上餓狼也掀落于地。

  餓狼重重著地,機體似乎無法承受,瞬間潰散開來,化為一灘蠕動起伏的黑潮。

  “嗯?這就碎了?不會吧,這么不堪一擊?”耿御邊一愣,神情有些遲疑。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

  “——地煞形體!”

  伴隨著一聲厲喝,地面上,無數道蛛絲般的黑線凌厲而起,團團圍住巨噬蠕蟲,自各個方向發動襲擊,刁鉆毒辣,防不勝防。

  撕拉!

  撕拉!

  撕拉!

  道道黑線交錯縱橫,如同無數刀鋒輪番襲來,落在巨噬蠕蟲的身上,濺起火星無數,鮮血飛濺!

  巨噬蠕蟲瘋狂哀嚎,軀體蠕動撲騰著,但在無數黑線的圍剿下,體表傷痕越來越多,傷痕累累,血如泉涌。

  它不斷翻滾著,動作卻越來越無力。

  “地煞形體?”耿御邊呼吸凝滯,表情震驚。

  他忽然有所察覺,眼下這種形態之下,腐化提督竟是在有序地肢解著巨噬蠕蟲,將它千刀萬剮,撕成血肉碎片!

  耿御邊打了個寒顫,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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