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媽分開，林彤就買了些肉和菜，賣肉的已經認識她了，這可是大戶，每回都買不少，熱情的跟她打著招呼，“你認識賣點心那老太太？”
林彤心中一動，“是啊，大媽點心賣的挺好的吧。”
“好是好，可正因為好，眼紅的人太多了，這一天，好幾個過來找茬的，大媽也挺不容易的……”
林彤一聽就懂了。
現在市場上個人擺攤越來越多了，不像前幾年偷著賣，怕被抓，怕被人笑，觀念轉變了不少，特別是渴望有錢的人，沒有工作的人，思想上更容易轉變。
大媽賣點心，因為賣的太好，沖擊了市場原有攤販的生意，難怪會引來麻煩。
如果她是進貨，只要把進貨地點告訴別人，有錢大家一起賺就沒有麻煩，關鍵是點心是她自己做的，別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掙錢……
這也是大媽找她合作的一個原因。
林彤覺得，大媽挺有生意頭腦的，如果幾天后她沒改變主意，二人合伙也是件好事。
她手里還有不少的點心方子，先少拿兩樣出來，合作如果愉快可以直接開店……
到時候姐就是富婆了，想想就是美事！
還沒開始呢，這姑娘就發散性思維想到了以后。
走在路上一個人傻笑實在有點嚇人，徐念扯了扯她的衣襟，“媽媽，你能不這么傻樂嗎？”
林彤拍了他腦瓜子一下，這倒霉孩子，“瞎說什么大實話？”
小紅和小梅都跟著二人傻樂起來，小紅大一些，心思多一些，心里很羨慕這二人的相處模處。
“我媽媽就從來不跟我們笑。”她忍不住跟林彤說：“大娘你對我們真好，我媽媽只喜歡鎖柱……”她嘟著嘴低下頭，小梅見了眼圈一紅就去拉姐姐的手。
林彤看到姐倆這無意識的動作，摸了摸小梅的頭安慰道：“可能是因為弟弟年紀小，你們是姐姐，所以媽媽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以前王桂華并沒有太深的重男輕女，對兩個女兒還是可以的，怎么分了家反倒不一樣了。
林彤不知道，當時王桂華還以為自己還能生，而分家之后，計劃生育政策就正式施行，農村也不意外，她絕了生育的希望，這一輩子就一個兒子，女兒在她眼里將來是要嫁人的，是外姓人，她當然要對兒子好了。
無非就是重男輕女的老思想作祟。
“你們好好上學，好好學知識，將來你們的媽媽會以你們為榮的。”
小紅緊緊握著妹妹的手，“對，我要上大學，上首都生活，像大娘一樣，到時候媽媽就會喜歡我了。”
小孩子的愿望多簡單，就是想要多引起父母的一些關注罷了。
“對了小紅，你爸爸在工廠工作的怎么樣？”
小紅搖搖頭，“不知道，反正他天天可晚才回家了，經常喝酒，回家就罵我們是賠錢貨，罵媽媽……現在媽媽也能掙錢了，爸爸就不怎么罵了。”
小紅心里一直記的那段日子大娘給她們講故事，教她們認字，那種溫柔是她們在母親身上也沒有找到的，因此林彤問什么，都沒隱瞞的一股腦的全說了。
小梅拉拉姐姐的手，“奶奶說了，不讓咱們什么都跟大娘說。”
林彤失笑，摸了摸小梅的頭，“沒關系的，大娘也不是外人，是不是？”
小紅一本正經的說妹妹：“我也沒跟大娘說什么啊！我說的是大家都知道的，就連鄰居都知道呢，大娘不是外人，說了怕啥？”
就是，還怕我笑話咋的？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啥意思？
林彤笑瞇瞇的看著這小姐倆的互動。
小梅懵懵懂懂的點頭。
看來，平時小紅這個姐姐還是挺有威信的。
“鎖柱有三歲了吧！”她來的時候這孩子剛一歲多點，現在想想，時間過的還真是快！
“三周歲半了。”小紅說起弟弟有些生氣，“我媽我爸可慣著他了，天天背著抱著，一步都不讓他走，可懶了。”
小梅也撅著小嘴，“鎖柱可讻了，我媽也不管。”
就像第一代獨生子女，父母就這一個孩子難免會溺愛。
林彤管不了別人家的家事，她只能管好自己，看到小姐倆說起鎖柱氣憤的小樣，可以想像到，王桂華在家是如何嬌慣那個孩子。
胡同口有半大孩子在賣冰棍，小梅看了有些走不動道，小手指無意識的放進嘴里，眼睛盯著冰棍壺挪不開眼。
徐念認識這個孩子，“媽媽，小樹哥哥的媽媽病了，小樹哥哥說要掙錢給媽媽看病。”
“他爸爸呢？”
“他爸爸犧牲了。小樹和媽媽一起過。”
小念的話讓林彤的心揪了起來。
這是烈士的兒子。
林彤走過去，“你這還有幾根冰棍？”
小樹朝徐念笑了笑，“阿姨，還有六根冰棍，五分錢一根，你要是包了就四分錢一根。”
這孩子很陽光，而且很有經濟頭腦。
現在天快黑了，冰棍如果賣不出去就會剩下，賣四分錢一根還能保本。
林彤掏出錢，買了六根，小樹找給她一分錢，收起冰棍壺，朝她擺擺手，“阿姨再見！小念，明天見！”
徐念也擺擺手，大聲喊道：“小樹哥哥明天見！”
“這孩子也是這個胡同的嗎？”
“不是，是那邊的，不過小樹哥哥人很好，而且他很厲害的。”徐念的眼里，跟他玩的小朋友都是很厲害的。
林彤給小紅和小梅一人兩根冰棍，“小念，你吃一根，這個回去給奶奶。”
徐念猶豫了一下，“媽媽，沒有妹妹的了。”
林彤道：“太晚了，妹妹不能吃這么涼的。”
徐念噢了一聲，接著說：“媽媽，明天咱們還買小樹哥哥的冰棍吧！”
“好啊！”
回到家，老太太看到孫子遞過來的冰棍擺了擺手，“不行，這個太冰了，奶奶吃一口就行。”
林彤問：“媽，你一個人在家，今天吃什么了？”
她好意的關懷被老太太曲解了，“怎么的，我吃什么還要向你匯報？放心吧，我一個人在家沒偷吃肉。”
中午老太太自己煮的面片，放了一大勺子豆油，晚上她煮的面條，加了兩個荷包蛋，又放了一大勺豆油。
這豆油就是好吃，不過沒有豬油香，老太太現在想想還口齒生津……
林彤覺得跟老太太沒法溝通，不過每當老太太說些不好聽的，她就總忍不住想懟一懟她……
“媽，你就是吃肉我也不會說啥的。”她一本正經的道：“要不你一個人在家，我們在外面吃肉會不好意思的。”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真是個敗家媳婦，一點都不會過日子，天天肉肉的，咋不吃死你呢！”
林彤翻了個白眼，“您放心，要真吃死，還有您幾個孫子孫女墊背呢！”
老太太被她氣的不輕，撫著起伏的胸口瞪著她。
徐念不由撫額，他覺得奶奶對上媽媽基本上就是完敗，被虐還總找茬，然后再被虐，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
“走小念，跟奶奶回屋，你可不要學你媽，那就是個不孝的，哪有這么跟老婆婆說話的兒媳婦，當初我真是瞎了眼才給你找了這么一個媽……”
老太太摟著孫子回屋了，留下小紅和小梅不安的看著大娘，林彤聳聳肩，這趟嗑從她嫁進去，幾乎每天都能聽一遍，早習慣了。
小紅小聲的道：“大娘，你別生奶奶的氣，奶奶在家都說你的好來。”
林彤有些意外，老太太竟然會說她的好話，這可讓人難以相信。
“來來來，先洗洗，一會進屋，跟大娘好好說說，你奶奶怎么說的大娘？”
林彤來了興趣，要給孩子們接水洗臉，小紅接過盆，“大娘我來吧！”
“行，你們先洗臉刷牙，大娘少燒一點水洗洗腳。”說著喊屋子里的小念，“……出來洗漱。”
這個還有很多人吃不飽飯的年代，農村人是不注重衛生的，老太太也不會每天洗腳，聽著她喊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矯情”。
徐念出來洗過了，拿了一本故事書回屋了，他的小腦袋也挺糾結，每天晚上奶奶都會問他媽媽掙多少錢？媽媽都干了什么？都跟什么人來往？有沒有男人來家？爸爸多長時間來一次？對他好不好？爸爸每個月開多少等等？
他雖然小卻不傻，不愛聽奶奶說媽媽的壞話，可他人小言輕，只能天天聽奶奶一遍又一遍的魔音穿耳。
他其實很糾結的，不明白奶奶為什么要問他，他還是個孩子，哪里知道爸爸媽媽都掙多少錢啊！
今天他長記性了，帶了本書進屋，奶奶隨意瞥了一眼，上面的字她認得，可人家不認得她，還有那些圖，怪可愛的，瞅瞅兔子不像兔子，狼不像狼的……
林彤摟著兩個小姑娘躺在床上，這兩天兩個孩子感覺特別幸福，每天有肉吃，大娘又給做了新衣服，晚上和大娘一起睡，香香的，讓小紅心里感到特別溫暖特別安心。
她心里不只一次的想：要是大娘是自己的媽媽該有多好！
可惜，沒有如果，她每次這么想過之后心里都有些遺憾，都很羨慕小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