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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愛情論】

  付錢,下車。

  司機師傅也不急著把車開走,優哉游哉點起一根香煙,遞名片給宋維揚說:“小伙子,以后坐車可以給我打電話,片子上有我的傳呼號碼。事先說好,遠了不接,離得近我才接活。”

  宋維揚收起名片,笑問:“師傅,你在京城混過?很能侃啊。”

  “我沒去過京城,”司機說,“但我去過北大荒。那里一到冬天就凍死人,烤火貓冬沒事兒干,就指著隊里的幾個京城知青侃大山解悶兒。那幾個孫子,是真能侃,有一個家里還是說相聲的。我當時被他們帶壞了,說話都成了京片子,這毛病現在都沒徹底改過來。”

  “那您走好,回見啊。”宋維揚揮手道。

  “喲,聽您這口音,也是京兒里來的?”司機張口就來,遞煙道,“忘了煙,來一根唄。”

  宋維揚笑道:“我祖上八代就在京城混,祖爺爺那輩兒還是御醫呢,一不小心把慈禧給治死了,嚇得全家老小趕緊逃命,直接去南方投奔了革命黨。”

  “這慈禧老妖婆原來是你祖爺爺治死的,歷史懸案啊!這你得跟我好好聊聊!”司機居然熄火不走了。

  宋維揚也不著急,點煙道:“據我祖爺爺說啊,慈禧有糖尿病!”

  “你太爺爺應該是中醫吧,中醫也有糖尿病的說法?”司機問道。

  “當時搞不清楚,所以治死了啊。”宋維揚說。

  司機連忙問道:“那后來怎么知道是糖尿病的?”

  宋維揚道:“后來宮里的御用物品流傳到民間,有個富商買了慈禧的夜壺,搞不清真假,就請我太爺爺去鑒定。我太爺爺一看就知道是慈禧用過的!當時迷信啊,以為慈禧用過的東西帶著龍鳳之氣,可以治病。有個傻子真信了,偷那夜壺泡茶喝,泡出來的茶水居然是甜的!我太爺爺聽說這事兒,當時就扼腕嘆息:老佛爺這是得了糖尿病啊!”

  “噗嗤!”

  林卓韻忍不住笑出聲來,拍打宋維揚的肩頭說:“你惡不惡心啊,滿嘴胡說八道。”

  司機也回過神來,樂道:“小伙子,你太爺爺恐怕不是御醫,是給慈禧說相聲的吧?”

  “嘿,你們還不信,”宋維揚感嘆,“這年頭,一個個都喜歡聽假話,真話都被當場假話了。什么世道啊!再這樣下去,中國能不落后嗎?你們就是國家落后的罪人,是要背負歷史責任的。”

  司機重新動汽車,踩離合掛擋,揮手道:“小伙子,改天我把家里的夜壺拿來,讓你也給我嘗嘗味道,用你的家傳醫學給我診斷診斷。”

  “滾!”宋維揚踹了腳車屁股。

  “哈哈哈!”司機大笑離去。

  林卓韻忍俊不禁,臉上帶著笑意說:“你這是閑得沒事干吧?逮誰都能吹牛。”

  “真沒吹牛,慈禧也確實有糖尿病。”宋維揚說。

  “別說了,還夜壺泡茶喝,一想起就惡心。”林卓韻抱著肩頭往前走。

  宋維揚脫下外套被她披上:“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你不冷嗎?”林卓韻把外套抓住。

  “我火氣旺,扛得住。”宋維揚道。

  林卓韻挨著他慢慢踱步,冰冷的雙手感受著外套溫度,突然說:“其實你這人挺好的,就是有時候太貧了,滿嘴瞎話,感覺特不靠譜。”

  宋維揚道:“魯迅先生曾經說過,要用幽默來對抗殘酷的現實。幽默你懂嗎?”

  林卓韻突然停下,歪頭看他:“《魯迅全集》我高中就看完了,怎么不記得他有說過這句話?”

  “是嗎?那我記錯了,應該是蕭伯納說的。”宋維揚笑道。

  林卓韻居然點頭認可:“蕭伯納確實喜歡幽默,這句話應該是他說的。”

  “就是嘛,蕭伯納的名言太多了,一時記不清也很正常。”宋維揚道。

  林卓韻說:“蕭伯納的有一句名言我記得很清楚:青春是一陣偶爾吹過的風,不經意間,已吹得我淚流滿面。”

  “他肯定有沙眼。”宋維揚評價。

  林卓韻翻起白眼:“我還有白內障呢!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宋維揚笑道:“不就是背名人名言嗎?這我在行!蕭伯納還說過:想結婚的就去結婚,想單身的就維持單身,反正到最后你們都會后悔。”

  “又胡說。”林卓韻道。

  “真是蕭伯納說的。”宋維揚這次被冤枉了。

  林卓韻道:“我只聽說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宋維揚接了一句:“沒有婚姻,愛情將死無葬身之地。”

  “宋維揚,好好說話!”林卓韻快被氣瘋了,同時又氣得直笑。

  “我又沒瞎說,”宋維揚道,“你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啊。愛情就是作死,活得不耐煩了才找對象。這挑對象的過程,等于是給自己的墓地看風水,好的對象就是風水寶地,差的對象就是兇險煞地。等戀愛談得差不多,大限將至,于是商量著結婚,這等于自掘墳墓。真等到結婚那一天,差不多就雙雙殉情了。”

  “哪兒來的那么多歪理?”林卓韻越笑越燦爛,“既然結婚都死透了,那你說,離婚又算什么?”

  宋維揚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你……哈哈哈,”林卓韻笑得花枝亂抖,捶著宋維揚的手臂說,“好好的戀愛結婚,被你說得多喪啊,從頭到尾就沒一句吉利話。”

  宋維揚說:“那好吧,再來一句魯迅的,你聽好了啊。”

  “你說。”林卓韻抿嘴道。

  宋維揚道:“偉大的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愛情無可救藥,唯有愛得更深。”

  林卓韻反復琢磨,微笑道:“這句話很有意境,但肯定不是魯迅說的。”

  “真是魯迅的名言,他老人家說的話太多,你記不住很正常。”宋維揚再次叫冤。

  “一聽風格就不像魯迅名言,快說,到底是誰說的。”林卓韻鼓起腮幫子威脅。

  宋維揚舉手投降:“好吧,是梭羅說的。”

  “梭羅是誰?”林卓韻問。

  “一個美國哲學家,驗主義的代表人物。”宋維揚道。

  林卓韻好奇道:“驗主義又是什么流派?”

  宋維揚解釋說:“驗主義的核心觀點,主張人能越感覺和理性而直接認識真理,強調直覺的重要性,認為人類世界的一切都是宇宙縮影。愛默生你知道吧?他就是信奉驗主義的。”

  “愛默生我知道,我讀過他的散文和詩歌,”林卓韻收起笑容,凝視宋維揚片刻,“你其實很有才華,只要不胡說八道,就變得特別有魅力。”

  “那是,”宋維揚笑道,“我平時都不敢照鏡子,怕被自己的魅力征服了,導致自己愛上自己。”

  “又來了,”林卓韻哭笑不得,“你那叫自戀!”

  宋維揚說:“自信的男人,一般都很自戀。”

  林卓韻一路笑著走到了教師宿舍樓下,她把外套還給宋維揚:“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跟你聊天很開心。”

  “開心就對了,平時大家都叫我開心果。”宋維揚接過外套披上。

  林卓韻笑著離開,突然又轉身道:“喂,你今天表現得好像對李亞倫懷有敵意?”

  “這是一個帥哥遇到另一個帥哥的自然反應,一山不容二虎知道嗎?一個盛海也容不下兩個帥哥。”宋維揚說。

  “你不會吃醋了吧?”林卓韻笑得很開心。

  宋維揚連忙退后一步:“林老師,你不能亂說啊,我對你是非常純潔的敬愛,學生對老師的那種敬愛。請不要用你污穢的思想,來揣測我的赤子之心!”

  “滾!”林卓韻笑罵。

  “明天見!”宋維揚瀟灑揮手,轉身而去。

  林卓韻咬牙切齒,又突然笑起來,嘀咕道:“只知道裝傻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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