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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文化人鄭學紅】

  把中國商品運到東南亞貼牌,再轉口銷售到歐美國家,這是“中華奸商”們的一貫做法。

  因為,原產地證書,是可以偽造的!

  嗯,也不能說是偽造。只要你出得起錢,這種證書絕對做得非常正規,因為它就是該國官方機構發放的證書。

  除非你一不小心把假品牌做大了,引起了反傾銷國的苦主們的注意,否則就基本不會有人來管。喜豐在緬甸的假品牌就做得有點大,所以楊信已經決定再做一個新品牌,反正不停的換馬甲就是。

  中國商人的這種伎倆,會一直持續到2019年,并因中美貿易戰而達到頂峰。在貿易戰期間,中國外貿出口商為了規避高額關稅,瘋狂借道東南亞國家,利用第三方非法轉口貿易來保持利潤。

  可惜這樣搞的廠商太多了,讓東盟諸國的出口額在短時間內暴增。比如越南,僅2019年第一季度,對美出口額就增長了40,這就是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著,想不引起美國的注意都難啊!

  迫于美國的壓力,越南、泰國等東南亞國家,在2019年的夏天相繼發出申明,要嚴厲打擊非法轉口貿易。

  不過嘛,說是一回事兒,做又是一回事兒。嚴厲打擊能打到什么程度,那只能隨緣了,畢竟這種搞法也能為越南增收,從官方到民間都有大量的受益者。

  喜豐是不得不這樣做,美國佬逼著咱們走邪路啊。

  就拿彩云省的吉邦罐頭來說,在中國加入WTO之前好幾年,吉邦菌類罐頭每年就向美國出口1400多噸。結果反傾銷官司一打就是幾年,一邊給律師費一邊擴大產能,前兩年終于敗訴了,年出口額瞬間跌到3噸多,只能改行做其他罐頭。

  彩云省的這種罐頭公司很多,都因為菌類罐頭被反傾銷而衰落,要么轉型,要么倒閉。彩云省的菌農們血虧到底,幸好喜豐站出來接盤,現在有好多菌農都全靠喜豐的罐頭養活。

  喜豐如果不搞非法轉口貿易,菌類罐頭每年將虧得更多,因為反傾銷稅率已經高達150。

  說什么熬死美國競爭對手,其實遠沒有那么牛逼。真正的結果是,美國罐頭企業死了一堆,中國罐頭企業死了十之七八,活下來的中美兩國企業最終合流了。90的中國菌類罐頭廠,只能給歐美大公司做貼牌代工,專門生產中高端類型的罐頭。剩下10的中國自主品牌,只能攻占美國的中低端市場。

  這是一件長達11年的反傾銷案,也是一場長達11年的市場大洗牌。美國菌類罐頭企業死得只剩下三巨頭,而且本土工廠基本上都關完了,全靠中國的工廠幫他們代工。中國這邊也是剩者為王,只有少量廠家能堅持自主品牌,而且只能走中低端市場路線。

  中美兩國廠商,就此聯手摧毀了美國菌類罐頭制造業。

  于是苦主沒啦,反傾銷案也結束了,再繼續反傾銷的話,就是美國的罐頭三巨頭反傾銷自己。美國資本家不傻,人家精著呢,借刀殺人玩得多溜啊。

  但從國家層面來說,美國菌類罐頭制造業消失了,美國的失業人口又多了一堆,順帶把美國菌菇種植行業搞殘了。

  楊信忙得不可開交,陳桃也沒閑著。她去年升職了,現在擔任喜豐集團總裁兼COO(運營總監),只比楊信矮那么一級,相當于喜豐的實權二號人物。

  前一任喜豐COO,是鄭學紅提拔的嫡系,現在已經潛逃到國外不敢回來。這小子持有價值300多萬元的喜豐股票,每年的年薪也有80萬,居然貪心不足,拿錢給小舅子開公司,暗地里玩虛假招標吃供貨差價。

  吃一點也就算了,他那小舅子也是貪心,居然給喜豐供應有問題的紙質飲料包裝瓶!

  去年,喜豐有4個批次的飲料,被抽檢出有害物質超標。雖然被瘋狂砸錢公關摁了下來,但楊信卻氣得渾身發抖,一直追查到喜豐集團COO名下。

  因為涉及到鄭學紅的一號嫡系,楊信讓鄭學紅自己解決。

  鄭學紅感覺自己的臉都被丟光了,直接選擇報警,讓司法機關介入調查。那個COO得到消息提前跑路,其股票也被喜豐收回,現在不知躲在哪個國家過日子。但他小舅子沒跑掉,案件正在審理當中,進班房吃牢飯是肯定的。

  其實那COO也是被小舅子坑了,他頂多也就利用職務之便,“自己”開公司給喜豐供貨。而且吃得也不多,因為吃太多會引起注意,每年也就百來萬的額外收入。他哪想到自己的小舅子那么有才華,質量不合格的東西都敢賣!

  小舅子也很憋屈啊,喜豐的很多款飲料都是免檢產品,誰知道會遇上市場隨機抽檢?按理說,抽檢也不會抽喜豐的免檢產品,但架不住官方突然搞“質量萬里行”活動啊。

  因為這件事,半隱退狀態的鄭學紅,終于徹底退休了,只保留了董事會職務。在主動辭職之前,他還高薪聘請了一批紀檢退休干部,專門用來監督喜豐集團的內部貪腐情況。

  陳桃就是這樣當上喜豐總裁兼COO的,她走馬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開展轟轟烈烈的公司反腐行動。到目前為止,喜豐的各級干部,已經有4人被移交司法機關,另有19人受到內部處理。

  “思想起天波府疼兒的老娘!憤恨奸臣才出家,五臺廟內削去發;不愿在朝陪王駕,脫去蟒袍換袈裟……”

  舞臺上,正上演著經典川劇劇目《五臺會兄》,臺下鄭學紅搖頭晃腦,一邊無聲跟唱,一邊扣著節拍。

  這是個老城區的臨河大茶館,而且還是清代古建筑,屬于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最初是因為連續遭遇數年洪災,本地鄉紳集資修建的河神廟,正殿祭祀著河神老爺,外邊則搭建有專業的戲臺,可供鄉民平時看戲娛樂。

  民國時期還是一大片古建筑,但后來修公路、除四舊給拆了大半,廟東石壁上刻有煥章將軍的題字“還我河山”。改革開放之后,這里變成了一個大茶館,是喝茶看戲的好去處,正門牌匾則是趙緊爺的題字“西南第一茶館”。

  現在連市人民電影院都倒閉了,更何況是傳統茶館?

  此處已經冷清閑置多年,偶爾有一些文化團體來搞活動,剩下的時間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市里還得不斷的財政撥款來維護。

  鄭學紅在完全退休之后,就把這里承包下來。每個月的租金很便宜,只要5000塊錢就搞定,但鄭學紅必須負責把這棟古建筑照顧好,也算能為市里節省下一筆開支。

  大茶館又重新開張了,而且鄭學紅還請來川劇團駐演,逢年過節甚至還會請來省城的名角。

  但客人少得可憐,因為這里太偏了,屬于老城區的邊緣地帶,連這次舊城改造就不會涉及此地。幸好茶錢收得特別便宜,能吸引來一些老頭老太太聽戲,否則茶館里的服務員比客人還多。

  各種成本算下來,鄭學紅的這家茶館,每個月大概虧損2萬左右吧。

  “我說老鄭,你現在就整天玩這些?”宋維揚喝著蓋碗茶說,“以前也沒見你喜歡聽川戲啊。“

  鄭學紅樂呵道:“我這日子,過得瀟灑著呢。對了,我現在還是本市川劇協會的會長,有編制拿工資的市文聯成員,已經成功跨進文藝界了。”

  宋維揚抱拳道:“鄭會長,失敬失敬,想不到您老還是文化人。”

  “哈哈哈哈,”陳桃忍俊不禁,爽朗笑道,“整個市川劇協會的成員,估計全在這茶館里唱戲了。鄭大哥要是不砸錢的話,他們早晚都得宣告解散。”

  鄭學紅說:“我這叫保護傳統文化!”

  宋維揚放下茶碗,半躺在竹椅上說:“你要真保護傳統文化,那就別在這兒小打小鬧,組織川劇申遺啊。只要能申請下來,我跟你講啊,你就是川劇的大救星,在整個川劇界橫著走!”

  “那玩意兒好申請嗎?”鄭學紅眼睛一亮,他正愁閑得蛋疼呢,就想找些有趣兒的事情做。

  宋維揚支招道:“你先混進更高層次的川劇協會,跟各川劇機構都搞好關系,再跟相關部門搞好關系。然后成立一個申遺基金,自己往里面砸點錢,再找相關部門象征性撥款,把申報材料做得越漂亮越好。今年中央第一次提出,要大力進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估計地方上肯定有動作。所以在中國申遺沒你的份了,直接拿著川劇去申請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事兒要是辦成了,妥妥的當上省文聯干部。”

  “世界非遺啊,難度有點大哦。”鄭學紅有些擔憂。

  宋維揚說:“昆曲好幾年前就申遺成功了,川劇為什么不可以?特別是我們的變臉,你直接帶團出國演出,那些洋鬼子肯定被嚇到。”

  “嘿,有點意思。”鄭學紅高興道。

  鄭學紅現在可有錢了,分分鐘可以套現上億元的股票,每年拿到的分紅也不少。但他自認為是個大老粗,又不屑去當什么代表,于是就想提升自己的形象和品味。

  如果能進省文聯當干部,那絕對有身份面子啊,走出去人家都得喊聲“鄭老師”。

  宋維揚又說:“對了,你在這里開川劇茶館沒意思,每天也就幾個老頭老太太捧場。蓉城那邊的寬窄巷子已經快要竣工,你在寬窄巷子租一間大宅,經營一段時間肯定能賺錢。”

  “行,都聽你的。”鄭學紅笑道。

  其實鄭學紅這次被宋維揚坑了,即便寬窄巷子在央視打廣告,但剛開始都沒幾個游客,沿街鋪面一家家都虧得肝顫——幸好剛開始房租很便宜,否則商家全都要被嚇跑。

  一出戲唱完,鄭學紅便溜了。

  陳桃穿上大衣出門,伸了個懶腰說:“等春節之后把公司的事情忙完,就陪我去港城玩一趟唄。去年忙了大半年,都沒時間去港城購物。”

  “好啊。”宋維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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