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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新仇舊怨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出現在眼前,其中一桿巨大的“高”字認旗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在旗幟的后面,又是上百個身披盔甲的家丁護衛。

  這些家丁后頭又跟著成批的官兵,個個打著宣鎮軍的大旗,有不少人連著跑了這么久也是滿頭大汗,神情中頗為疲憊。

  興平候高杰騎在一匹披了鎧甲的戰馬上,凝住雙目上下觀望大同軍所建的這處營盤一小會兒,聲音粗獷的說道:“這白廣恩很有魄力嘛,這處營帳哪里像戰備的樣子,看來本候若來遲了,他定是要卷鋪蓋逃回大同去了。”

  他身旁的一名參將李宏點點頭笑著附和道:“這白廣恩在快四年前就曾投了李闖,后來又裹挾著李巖歸返朝廷,可稱得上現世的三姓家奴了。”

  高杰聞言嘿嘿笑了幾聲,道:“這白廣恩作戰倒是頗為驍勇,不僅陳督,就連昔日的孫督都曾對他委以重任,也頗有些小聰明。”

  本來高杰還想說洪承疇來著,不過這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李宏自然聽出自己上官的話外之意,頓時譏諷般說道:“侯爺說的是,聰明是好事,可聰明反被聰明誤,搞得不知道高低深淺,那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這白廣恩整天琢磨的,都是如何讓他們大同軍損失小,往常作戰,向是咱們宣鎮的兵馬打前陣,他們跟在后頭一路撿現成的,如今他們要跑,也該是好好訓誡一番了。”

  李宏說著,臉上露出不忿之色。

  二人正說著,高杰卻忽然豎起耳朵,面前營門緊閉,上頭嘩啦啦登上了一大批鳥銃手,就是營門的位置,也已經布置了為數眾多的刀手和長槍手。

  大同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等高杰發話,后頭訓練更為有素的宣鎮軍更是動作起來,就連遠處的山頭上都被不少兵士推上了銅鐵炮。

  他們來回用木箱運送各種鉛彈,很快將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大同軍駐扎的營寨,高杰仍舊穩穩立在最前頭,冷哼幾聲,喊道:

  “白廣恩,本候來看你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看見對面宣鎮軍黑壓壓的兵陣,就連山坡上都擺放著數百門中小型的火炮,不少大同軍的兵士都有些動容,更有些已經發出崩散的預兆。

  宣鎮軍在這三年來戰功卓著,戰必當先,他們的戰績早已在諸官軍中傳揚開來,高杰的鼎鼎大名更絕非白廣恩可比。

  面對這樣一支銳氣十足的軍隊,大同軍的人都沒有取勝的把握,游擊將軍王牧站在東北處的營墻上,雖然口號喊的響亮,可握著刀的手心都在出汗。

  白廣恩心中其實也能明白,一旦打起來,先不說其它,首先自己是肯定打不過的,他說道:“別說這么多了,高蠻子,你無故帶著這么多兵馬來汾南,打著什么心思當真本帥不知?”

  “既是你要打,本帥奉陪便是,不過你要想想,這件事若傳了上去朝廷怪罪下來,咱們兩個誰能擔待得起,到了那個時候,究竟你死還是我死!”

  “又在逞口舌之利,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高杰呵呵冷笑幾聲,大聲道:“為免叫旁人說了閑話,今日就把話都說白了,省的叫人以為我高杰在公報私怨!”

  “練兵備都與我說了,你前些日,曾派那王牧去臨汾求假,這時候求假,還說你不像臨戰避逃?我看你是又犯了老毛病,得教訓了才能老實!”

  在白廣恩看來,高杰這就是在冠冕堂皇的公報私仇,兩人在中原剿匪共事多年,相互之前早就有了數不清的新仇舊怨。

  郟縣明順決戰之時,孫傳庭曾先勝李自成一籌,但因將士思念家鄉,軍中大疫和沒有糧餉等諸多緣由未能趁勝擴大戰果,只好退軍。

  李自成聞訊即回師再戰,時劉宗敏、李過等人為先鋒,勢不可擋,孫傳庭問計于諸將,高杰請戰,白廣恩曾當眾予以反對,苦勸大軍應當立即退守潼關。

  自那時候起,白廣恩膽小如鼠的形象便深入高杰之心。

  再加上高杰雖然勇悍,但為人心高氣傲,從吳甡從剿匪時便驕悍不為所用,行事常常自作主張,每聞白廣恩敗績,便是不屑大笑,認為理所應當。

  后來孫傳庭采用了高杰的主動進攻之策,明軍初戰時,高杰所部悍勇難擋,以一己之力破賊三分之一,但后部明軍跟之不及,高杰部很快孤軍深入。

  劉宗敏、李過等自知高杰勇悍,便親自用命,督兵死戰,當時的大順軍不是如今已經被不斷擊潰的大順軍,他們一路連戰連捷,士氣高漲,高杰竟一時無法將其徹底擊潰。

  流賊越來越多,很快高杰便陷入重圍,白廣恩的火車軍未戰先潰,以致各路官軍連環崩潰,大順軍乘勝一路追到潼關腳下,可謂尸橫遍野。

  高杰此時仍在苦戰,白廣恩自知事已難為,便棄火車軍大部,只帶部分精銳和家丁奔走汝州。

  沿途見到正陷入苦戰的高杰所部,白廣恩不聞不問,只顧逃命,因此高杰對白廣恩更為嫉恨。

  孫傳庭退往潼關,也明白火車軍潰敗一事內情,不僅沒有怪罪白廣恩,反而請求朝廷加他為蕩寇將軍,命他收攏沿途的潰兵守衛潼關。

  當然這令奮勇殺敵的高杰更為不滿,索性就連潼關也不回,就地修整觀望。

  白廣恩對孫傳庭極為信服,賊兵圍城時親自登城力戰,在這期間白廣恩曾數次向高杰求援,曉以大義,但高杰就這個性子,因為之前的事情仍耿耿于懷,也不來援。

  后來潼關失守,白廣恩家底都拼了個精光也沒打贏,就連孫傳庭都戰死了。

  那個時候的白廣恩,是既怕高杰報復,又怕朝廷問罪,身邊沒有兵馬也無親信,一路逃到固原四面被圍根本無處可逃,終究還是降了賊。

  同事間的高杰,獨自北上迎戰李自成失敗,所部也是盡散,一路輾轉向江南竄逃,至此,二人隔閡已經達到見面即攻殺的地步,再往后就是他們二人都陸續被穿越過來的崇禎皇帝接納和啟用之事。

  直到崇禎十七年陳奇瑜為總督,再加上崇禎皇帝真正信任,這才讓高杰找到了徹底效忠朝廷的理由,自此以后便聽從檄令,老老實實跟隨各路官軍聯合進剿。

  在這三年之間,高杰所部于北野戰擊潰建虜,創造了于當時來說幾乎不可能的戰績,在聯合進剿時又戰功卓著,數次憑一己之力擊潰流賊大部。

  陳奇瑜亦曾盛贊,高杰其人,勇悍難擋,冠絕三軍。

  不過這三年之間雖有陳奇瑜壓服,卻仍未能讓高白二人盡釋前嫌。

  甚至于,高杰覺得這三年來白廣恩的戰績,完全都是跟隨在宣鎮軍屁股后頭撿來的,白廣恩越是屢立戰功,高杰就越是覺得他名不符實。

  三年來官軍節節勝利,逐步收復山西全境,戰功最高的高、白二人卻隔閡更深,陳奇瑜去世以后高杰所欠缺的,就只是一個新仇舊恨一起算的理由。

  恰好,練國事的消息給了他這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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