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冒出來的？”
畢竟是禁軍火器營的營官，解應宗參與過幾次大戰，好歹算是有些見識，見到騎兵奔著自己來了，當即便一陣的頭皮發麻。
像自己這樣的遠程兵，最害怕的就是被騎兵近身，那可真是跑都跑不了，而且就剛剛登上城墻的這些散兵游勇，只怕也難以擋住流賊老營騎兵的沖擊。
怎么辦呢，難道就只能站著等他們沖過來砍瓜切菜了？
解應宗想著，轉頭一看，靈機一動，“鄧千總，你帶著一半的人由云梯下去，繞到另一頭去！”
這千總朝另一頭看了一眼，當即就明白自己這位上官打著什么信心思，點點就開始指揮分兵。
“都督，你看！”沖擊途中，一名老營忽然意識到什么，一臉驚愕的指著左側。
李過聞言順著手勢看過去，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面對官兵的進攻，劉汝魁帶著的野戰營竟然已經開始崩潰了。
不過還沒有完全崩散，依舊有不少人在頑強的廝殺，硬將高杰和白廣恩他們的步伐，阻止在了城門洞的中間。
李過看來，即便如此，城門也已經岌岌可危，一旦城門被攻破，那潼關丟失也就是鐵定的事了，這可不行。
若自己不去管一管，只怕再有幾刻鐘的功夫，城門處野戰營就會完全崩潰。
到了那時，即便將火器營屠得一干二凈，那也于事無補，潼關還是會丟，闖王交待的任務也還是沒完成。
“李來亨，你帶著一半的老營，去支援劉汝魁，無論如何，城門一定要守住，等我殺潰了狗官兵的火器營，就會回來幫忙！”
李來亨是李錦的義子，原本也是孩兒兵的統領，自幼跟隨李自成，深得信任，但一直沒什么較大戰功。
歷史上，李來亨也是李自成死在九宮山，劉宗敏、高一功、黨守素等人一個個的全都戰死以后，他才開始嶄露頭角。
這個時候的李來亨，不過也才二十余歲的年紀，有些年少方剛，聽了李過的話，他點點頭，分出一半人馬停了下來。
后面都擠著自己的人，騎馬肯定是不行了，現在這個時候，也就只能下馬去和宣大軍硬抗。
有老營壓陣，想必也能穩住陣腳，等李過回援了。
說做就做，李來亨隨即指揮半數的老營，將馬匹放在路旁，各取出刀槍，逆著潰兵，奔城門處的宣大軍殺去。
城門處的戰斗很是血腥，雙方幾十萬的人馬，都要在這幾個小小的門洞子里互相搏斗。
官軍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代價，守衛的闖軍也并不好過，由于對方長槍手較多，這邊刀兵的長度不夠，所以基本都是四五人的傷亡才能換官兵一個。
戰斗集中在幾個門洞里，從局面上來看，是官軍占了上風。
劉汝魁自己獨木難支，顯然不可能僅憑一己之力，抗住高杰和白廣恩率領下秩序井然的宣大軍，更別說后頭還跟著其它諸如新戚家軍等各地兵馬。
事實上，劉汝魁剛才就和高杰過了幾招，打得他叫苦不迭，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是連滾帶爬的撤出戰斗。
愛誰去誰去，反正他是不去了，明知打不過，還上去做什么。
這高杰兇煞的名頭可真不是隨隨便便傳出來的，幾招就把劉汝魁雙手虎頭震得發麻，天知道要有多大的力氣。
后來他也和白廣恩對了幾手，發現這貨也不是好惹的，力道也不小，雖然和高杰還有些差距，但起碼不比自己弱。
最主要的是高杰作戰向來使用蠻力，劉汝魁起碼可以能有些預測，但白廣恩不一樣，盡是些下三濫的招數。
劉汝魁早就聽人說過，大同鎮這位總兵白廣恩，在戰斗中為了干死對方，他會無所不用其極，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就說剛才，只是打了幾下，這貨居然招招都是直奔下三路，讓你防不勝防，胸甲里還備著石灰，保不齊冷不丁給你撒上一把。
劉汝魁不明白，就這么個貨，打仗基本全靠陰，遇到危險跑的比誰都快，竟然也能得到皇帝重用，成了實鎮一方的總兵。
這是不是側面說明了，這個崇禎皇帝識人不明，用人全靠感覺，是個十足的昏君？
反正這些疑慮劉汝魁是沒功夫再去想了，作為主將，他現在面臨很嚴重的抉擇，照這情形來看，潼關顯然是守不住了。
野戰營這些人很明顯打不過如狼似虎的官兵，若不是有地利，恐怕早就崩潰四散了，而且老營就那么幾千人，死一個少一個。
潼關守不住，入陜門戶就會大開......
想到這里，劉汝魁再也無法淡定下去，聽說官兵在河南殺了制將軍張能，全殲其部，就連郝搖旗都已經退守宜陽。
如今潼關也已岌岌可危，一旦潼關告破，大順將全面陷入被動。
到了那個時候，官軍的張世澤、堵錫、牟文綬三部近二十萬大軍，便可以從山西、河南，對陜西西安形成合圍之勢。
如今張獻忠在四川陷入泥潭，無法自拔，他們的援兵遙遙無期，根本指望不上。
張可望與高一功雖然在河南擊潰了左良玉，但周經武所部神武軍的突然出現，使湖廣也沒有如期拿下，一切都成了未知之數。
以如今陜西內部情況來看，要是被明軍合圍的話，那西安、鳳翔、平涼等地還有兵馬可以阻擋他們前進嗎？
答案是沒有。
劉汝魁早年就是起事的農民軍首領之一，即便在大順內部，地位也是不低，自然知道真實情況。
現如今，大順陷入三面作戰，內部還在起亂。
聽聞官軍開始反攻，各地的地主和官紳殘余們在暗地各種搞事情，這形勢之危急，甚至能和甲申年大明比一比了。
北面李過和自己硬扛著堵錫的五省聯剿官軍，東面，郝搖旗、張能馳援已經陷入敗局的河南，當然后者如今已經歸西了。
剩下一個郝搖旗，估計現在也和自己一樣，在考慮是投降還是死戰。
湖廣一帶，本來打算速戰速決的高一功，雖然以少勝多擊潰了左良玉，卻也因為張可望的背叛和周經武的千里奔襲而損失慘重。
不管郝搖旗是怎么想的，反正劉汝魁本來就不是李自成這邊兒的人。
當年他是跟著‘曹操’羅汝才過來聯合的，進了闖營也是陰差陽錯，本來自己個兒外面小頭領當得好好的。
李自成火拼掉羅汝才和袁時中他們的時候，劉汝魁和其余人一樣，雖然很憤怒，但都沒心沒肺的選擇跟著大順喝酒吃肉。
不然還能怎么樣，羅汝才、小袁營，還有革左五營，這些名震一時的勢力，基本都讓李自成給吞并了，當時闖營勢大，誰去以卵擊石？
再說了，當時大明眼瞅著要玩完，不趕緊上去啃一口豈不太可惜了，浪費那時間和李自成過不去又何必呢。
可誰特么能知道，幾年過去，大明沒完，還越打越強了，當年號稱百萬大軍渡河的大順，居然要被滅了。
在劉汝魁看來，李自成如今是被崇禎的幾次親征給打自閉了，縮在西安根本不敢冒頭，跟他混沒前途，得給自己找下家了。
新仇舊怨一齊涌上來，無論如何，劉汝魁是沒一丁點心思給李自成陪葬。
他甚至還想上去踢兩腳，也算是給羅汝才和袁時中他們報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