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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章 斗法

  而此時的慈寧宮里,太后正看著那盆從御花園里搬回的十丈珠簾。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對歐陽嬤嬤道:“你讓廚房做幾道慶王愛吃的點心送過去,唉,這孩子自幼好動,何曾有過三個月不能出府的事啊。真是難為他了。”

  歐陽嬤嬤忙道:“太后娘娘,奴婢這就去送,您可還有話要捎給王爺嗎?”

  太后嘆了口氣:“哀家還能有什么話啊?哀家說什么都是錯的。”

  歐陽嬤嬤施禮,傳身離去。

  太后獨自坐在玫瑰椅上,剛才的悲戚已經蕩然無存,此時的她雙唇緊閉,臉部線條繃得緊緊的,像是隨時都要裂開一樣。

  她的目光透過窗子,看向乾清宮的方向。

  皇帝這個人恐怕還在忌恨著她吧。

  忌恨她當年不肯讓他親政,獨攬皇權十余年。

  可是忌恨又有什么用呢,沒有用。

  太后揮手招來一名小內侍,問道:“他可又說胡話了?”

  那內侍小聲說道:“皇上和惠摩時常說起出家之事,乾清宮那邊傳來的消息,皇上恐怕是鐵了心,當著郭首輔和趙閣老的面,他也提起想要出家的念頭。”

  “出家?哈哈哈哈哈!”太后硬生生被皇帝逗樂了。

  她見過出家的僧人,可還沒有見過一個想要當僧人的皇帝。

  她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兒子,照此下去,皇帝是真心不想再坐在龍椅上了。

  太后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幕聲景。

  皇帝將朝堂之事全部教給皇后,然后自己躲在乾清宮里,只是一味地修佛。

  太后想到這里,緩緩站起身來,道:“擺駕,乾清宮!”

  歐陽嬤嬤回來的時候,太后已往乾清宮的方向去了。

  歐陽嬤嬤沒有停留,也匆匆忙忙跟著往乾清宮去了。

  皇帝獨自坐在寬大的椅子上,莫名其妙地看著椅子上的太后。

  他有一陣子沒有見過太后了吧。

  他眼中目光閃動,太后心里卻是一凜。

  或許只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教導過他嗎?

  “皇帝,聽說你是西方衲子,來這凡間只是為了歷劫,早日修得正果?皇帝,哀家可有說錯嗎?”

  皇帝緩緩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朕便是那西方衲子,來這人世之間便是渡劫。”

  “既然如此,那你還要這名聲有何用呢?”太后問道。

  她的聲音不高,但是字字句句都捅在皇帝的心上,太后是想借此機會,廢掉他這個皇帝吧。

  朕早已看清了,早己看清了。

  皇帝緩緩地說道:“父皇留下的江山,朕又怎會交出去?太后過慮了。”

  太后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終于笑了出來。

  皇帝低眉垂眸,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太后沒有再說話,起身走出了乾清宮。

  剛剛走到門口,便看到迎面走來的黑臉和尚。

  那和尚看到太后,并沒有懼意,反而放肆地打量著太后,眼神里有玩味,還有一絲淡淡的不屑。

  太后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任由惠摩打量她。

  忽然,她伸出手來,緩緩使向不遠處的惠摩,一字一句地說道:“來人,把這個妖僧拿下!”

  有內侍飛奔著進去告訴了皇帝:“萬歲,不得了了,太后娘娘讓人拿了惠摩法師!”

  皇帝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便由驚訝轉為了憤怒。

  太后居然敢在乾清宮抓他的人?

  誰給她這個權利,她還以為是三年前,朕還沒有親政的時候嗎?

  那時太后大權在握,朝堂上下都在她的手心里緊緊握著,她用不上這些,可是現在太后又有什么,什么都沒有了,就連她最仰仗的慶王,也被朕軟禁在王府之中。再過不久就是太后的壽辰了,到那個時候,太后跟前只有朕一個兒子給她祝壽,那份滄涼不亞于被拔掉牙齒和指甲的老虎。

  可是此時此刻,太后為何還要在朕的面前做威做福?

  皇帝從蓮花座上站起來,赤著腳,披著頭發,飛奔著跑出了乾清宮。

  太后身姿如松,佇立在乾清宮門前,幾句侍衛已經拿下了惠摩。

  惠摩被五花大綁地跪在太后面前,他嘴里念念有詞,說的是梵語,皇帝聽不懂,或是念經,也或是在念咒。

  惠摩是在詛咒太后吧,詛咒這個妖婦不得善終。

  皇帝忽然就來了力氣,他高高地昂起頭來,大步走到太后面前。

  地面雖然清掃得很干凈,但仍有細小的砂粒硌在腳上,皇帝這才想起自己沒有穿上鞋子。

  他森然地看著太后,太后也在看著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隨后又倏然分開。

  “太后,您何故要抓惠摩?”皇帝問道。

  太后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她朗聲說道:“何故?皇帝要問哀家何故才會抓了這個叫惠摩的妖僧嗎?”

  皇帝想說惠摩不是妖僧,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現在不是爭論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不能讓惠摩受到傷害。

  “皇帝,這個妖人假借講經之名,混跡皇帝身邊,妖言盅帝,其心可誅!哀家這便將他帶走,交于錦衣衛好生審問。”

  皇帝又是一驚,太后居然要把惠摩交給錦衣衛?

  錦衣衛!

  雖已親政三年了,可是只要有人提起錦衣衛來,皇帝還是背心發涼,濕漉漉的。

  “太后,惠摩乃方外之人,怎可讓錦衣衛來審,這是對佛祖之不敬也。”皇帝嘶聲說道。

  太后哈哈大笑,笑聲豪邁,不似尋常女子,反而氣定神閑地如同京城里廣為流傳的那位女將軍。

  “既然皇帝認為錦衣衛不能抓方外之人,哀家自是也覺不妥,那不如就由哀家來處置他吧。”

  說到這里,太后朝著她帶來的護衛們指了指,高聲說道:“架起火堆,把惠摩捆到鐵柱上,讓他親眼看著自己是如何被捆到火堆上,又是如何活活燒死的。”

  說完,太后又看向皇帝,皇帝面如土色,嘴唇泛白,微微發抖。

  太后收回目光,她懶得再去看他了,這就是她的兒子嗎?這就是當朝天子嗎?

  真是太可笑,太可笑了。

  惠摩還在念著誰也聽不懂的梵文,太后冷笑,惠摩尚不害怕,只在旁邊圍觀的皇帝卻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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