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懷正在看著阿有做木匠活兒,大冷的天,鄉下地方也沒有什么好玩的。
阿有做的就是指南車,他只是木匠,對于機括之術一知半解,因此,趕車的木偶人有了,車也有了,但是這木偶卻趕不了車。
指南車的外形圖是展懷畫的,可是除此以外,他就幫不上忙了,只能看著阿有一遍遍地裝,再一遍遍地拆。
展懷想起一個人來,羅杰,那個來歷不明的大夫。
羅杰曾經說過他會做千里眼,而且羅杰做的能保溫的食盒他也用過,的確是一件妙物。
或許可以把羅杰請過來一起研究研究。
耿義悄悄進來,把霍輕舟的那番話學了一遍,邊學還邊看展懷的臉色,沒有辦法,霍輕舟的話太糙了,五爺雖然在軍營里待了幾年,可畢竟是出身國公府的貴胄公子,這種話都怕污了五爺的耳朵。
展懷聽得饒有興致,如果沒有綁了霍輕舟,他打死也想不到霍輕舟說起話來比軍營的粗漢子還要“雅致”。
展懷哈哈大笑:“有趣,太有趣了,讓我想想,怎么見他。”
耿義一怔,忙道:“五爺,那姓霍的雖說要見您,可您不用真的去見他啊,那是個瘋子,不對,比瘋子還要瘋,是瘋狗。”
展懷收起笑容:“怎么的,我要見什么人還要聽你們的?我被困在這里,離京城又遠,我哪里都不能去,除了這個,還有別的樂子嗎?”
耿義嚇得縮縮脖子,說來說去就是霍九爺不方便每天都來找您玩,您是憋悶得難受。
展懷真是太憋悶了,從小到大,最憋悶的就是這幾天了,若是阿有的指南車能做出來也行,可是現在他還能干什么,還有比霍輕舟更好玩的嗎?
沒有了。
霍輕舟也不怕冷,就在院子里站著,兩腿叉開,雙臂抱胸,一身的碎布條被風吹得忽忽做響,綰發的玉簪已經斷了,長發在風中飛舞,和那些碎布條交相輝映。
展懷趴在墻頭上,借著樹枝的掩映看著院子里的霍輕舟,嘖嘖稱奇,可惜小九不在,否則一定認為霍輕舟是丐幫的。
想到小九對江湖事的如數家珍,展懷的嘴角就勾了起來,小九這輩子恐怕也接觸不到真正的江湖,她的江湖只存在于戲本子里。
霍輕舟抱臂而立,他在等,他要等著那個把他綁來的人。
他聽到有微不可聞的咔嚓聲,這是細小樹枝被不小心碰斷的聲音,墻頭上有人!
霍輕舟冷笑:“藏頭藏尾的龜孫子,你以為你躲在墻頭上,你爺爺我就不知道嗎?快給爺爺滾出來,把你爺爺惹急了,把你的卵蛋給擠出來!”
院子里的兩名大漢再也忍不住,上來便要堵住霍輕舟的嘴,霍輕舟沒有回頭,雙拳向后齊出,兩名大漢便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霍輕舟輕蔑地笑笑,沖著展懷藏身之處吼道:“龜孫子,你以為你爺爺是真的沖不出去嗎?爺爺我之所以留在這里,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哪只蛆,連你爺爺我都敢綁,你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的話剛剛說完,躲在門外早已氣得握緊拳頭的耿義和耿鎖便沖了進來:“你奶奶的,姓霍的,也不問問這是什么地方,輪得著你狂吠?看老子們打爛你這張狗嘴。”
說著,二人出拳如風,招招都是打向霍輕舟的嘴巴,當第一拳落到臉上時,霍輕舟就認出了他們,不對,是認出了他們的拳頭。
就是這兩個家伙,把他揍得遍體鱗傷。
如果是在平時,他一個對他們兩個,也能堪堪打個平手,最差也不會敗得很慘。可是現在不行,他有多久沒有吃過飽飯了,就是在這里站上一會兒也覺腦袋發暈,方才給那兩名大漢的兩拳已經用盡他的余力。
對,他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
趴在墻頭上的展懷不忍再看,他傷心地閉上了眼睛,直到估摸著霍輕舟已經被揍回屋子里,他才重又睜開雙眼。
院子里除了一灘不知是哪里的血以外,果然不見霍輕舟了。
展懷嘆了口氣,這也太快了,他又無事可作了。
“那血是怎么回事?”展懷下了墻頭,冷聲問道。
耿義忙道:“回五爺的話,那是鼻血,這姓霍的和以前一樣,沒有大礙,只是把他的嘴給打腫了,免得他再胡說八道。”
展懷點點頭,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繼續看阿有拆了裝,裝了拆,就聽到剛剛安靜下來的小院里又傳來霍輕舟的謾罵聲:“狗日的,以為打了老子的嘴,老子就不能罵你了嗎?小娘養的,偷偷摸摸的東西!”
耿義和耿鎖恨不得去堵住五爺的耳朵,免得這些污言穢語傳到五爺耳朵里。
可是已經晚了,展懷已經聽到了。
他指著墻頭,不可置信地問耿義:“他說我是小娘生的?小娘是啥?北方人為何還要分大娘和小娘?”
耿義松口氣,好在五爺長在福建,霍輕舟那一口地地道道的京罵,五爺只能聽懂七七八八。
“五爺,這兒冷,咱回去吧。”耿義連哄帶騙。
展懷凌厲地看他一眼,這小子也不過在雙井胡同待了幾天而已,就把霍家人哄小九的本事學會了,小九多大,他多大?能一樣嗎?
他沒理耿義,抬腿向那座小院子走去,這一次他沒有爬墻,他直接從門里走了進去。
耿義和耿鎖面面相覷,兩人立時反應過來,尾隨著展懷一起進去。
霍輕舟不知什么時候又從屋子里出來了,還以方才一樣,大馬金刀站在院子中央,就在展懷走進去的那一剎那,霍輕舟怔住。
他也只是想要試著激怒綁架他的那個人而已,這也是此時他唯一能做的事了,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出去,除了激將法,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先前他罵了那么多,這人都沒有出來,這次他才罵了兩三句,這人便出現了。
一定就是這個人!
這幾天他雖然陸陸續續見過不少人,但是這個少年的出現,讓他幾乎立刻便能肯定,這就是綁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