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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三零二章 馬

  霍輕舟當然不會知道,展懷之所以投喂給他的是陜西風味的菜肴,那是因為這都是霍柔風讓安海送來的。

  安海帶了兩車東西,其中一車都是吃的,并且叮囑說要盡快吃了,雖說還沒了正月,可是吃食放久了也會不新鮮。

  若不是擔心吃不完放壞了,展懷也舍不得把小九送來的菜肴分給霍輕舟。

  安海帶來的另一車東西卻是桂伯悄悄送到雙井胡同,托霍柔風帶過來的。

  有御賜的玉壺白和葡萄酒,還有治療外傷的金創藥,治療內傷的藥材補品,甚至還有一籠鴿子。

  展懷看到這些東西,就知道這是二哥展愉讓送來的。

  二哥猜到小九對他有成見吧,因此才假借桂伯之手托小九給他帶東西。

  二哥這個人,做事總要顧及所有人的想法,每一件事都力求做到盡善盡美。

  展懷心中感慨,若是這些年二哥能在福建,他的成就定然不遜大哥,可惜二哥卻只能困在京城,跟在芳儀長公主身后,做個不引人注目的駙馬。

  展懷長長地透出一口氣,就是因為二哥的犧牲,展家才多得了十年,在這十年里,可以休養生息,暗中擴充私兵。

  雖然父親早就說過,在二哥進京尚主的那一天起,家里人就當他已經死了。

  展懷以前也是這樣想的,他和二哥不熟悉,二哥比他大得多,小時候都是三哥和四哥帶著他玩兒。他稍微記事的時候,二哥便已經離開福建了。

  這一次他來到京城,卻是第一次和二哥正式接觸,雖然和二哥見面次數不多,但或許是同胞兄弟之間的血濃于水,他越來越心疼二哥。

  “真是到了那一天,我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也要帶二哥逃出京城。二哥為了家族犧牲得太多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展懷在心里無數次地對自己默念,他已經沒有了四哥,他不能再沒有二哥,而母親也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了。

  想到這里,展懷就想起了芳儀長公主,他很為二哥不值。二哥在福建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心儀的姑娘,以前他不懂,現在卻是越發懂了,如果他這輩子娶不到小九,那他就誰也不要。

  若是聯姻的是他,他打死也不會答應。他會和父親吵架,會和母親哭訴,如果逼得急了,他索性就有多遠跑多遠,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回來。

  歸根結底,二哥為家族做出的犧牲,他是做不到的,他可以為了家族拋頭顱,灑熱血,也可以為了家族殺人無數,但是讓他去娶小九以外的女子,他打死也不能接受。

  唉,一般人家的姑娘,到了小九這個年紀也該議親了,把親事定下,大定小定全都過完,待到女方的嫁妝也準備得差不多時,也要兩三年的時候,那時姑娘剛好及笄,就可以出嫁了。

  可是霍家的情況不一樣,小九現在還是男兒身,她還要為霍家頂門立戶,霍大娘子即使再疼她,也不會現在就讓她恢復女兒身,更不可能給她早早地定下親事。

  展懷嘆了口氣,大多人家的小姑娘都是十五六歲成親,那他就等到小九十八歲吧,若是小九到了十八歲,還是要繼續當男人,那他就想別的法子,要么找霍大娘子攤牌,若是霍大娘子不答應,只要小九同意,他就帶著小九回福建,若是小九不同意,他就死纏爛打直到小九同意為止。

  總之,小九是他娶定了的人,不論小九以后當男的,還是當女的,他都要定了。

  展懷想著想著,就越發想見霍柔風,可是他還要在這里避上一陣子,此時京城里的風聲剛剛起來,他不適合露面。

  展懷無所事事,只好又去逼著阿有造指南車。

  而霍輕舟吃飽喝足,還以為展懷會再來找他,可是沒想到展懷卻一去不回,他好奇得很,很想知道他寫的那封信怎么樣了。

  無奈,他能見到的都是護衛,這些人雖然不是啞巴,可是也和啞巴差不多。

  霍輕舟無聊透頂,只好又在院子里破口大罵,只是這一次無論他怎么罵,也不見展懷再出現。

  他問一個護衛:“展懷是聾子嗎?”

  那護衛甕聲甕氣地道:“我們五爺三里外的鳥叫都能聽到,只不過你罵的都是北方話,我們五爺聽不懂。”

  霍輕舟一時無語,原來他都是白罵了。

  他扯著那名護衛的胳膊問道:“福建話的操你娘怎么說,我是你祖宗怎么說,王八兒子龜孫子又怎么說?”

  那名護衛被他扯得急了,便道:“我們閩南人不是這樣罵人的。”

  霍輕舟大喜,對那名護衛道:“那你們是怎么罵的,快教教我,等我出去以后,定桌狀元樓的酒席送給你。”

  于是整個下午,霍輕舟都在學習閩南話,沒有辦法,他想知道閩南話是怎么罵人的,就要從閩南方言開始學起。

  展懷又在看著阿有做指南車,耿義過來告訴他道:“五爺,霍輕舟學了一下午的閩南話,這人是真的聰明,竟然朗朗上口,我看他真若是去了閩南,也能和當地人聊上一陣子了。”

  展懷哈哈大笑,道:“他這么聰明的嗎?這樣就會說閩南話了?他既然喜歡學這個,那定然會很多方言,對了,你問問他,會不會紅毛人的話。”

  第二天,耿義真的問過來了,霍輕舟除了平日里的一口京片子以外,他還會說山東話、蘇州話、四川話、河南話和廣東話,另外還精通韃子語,至于紅毛人的番話、東瀛人的倭語,他居然也會幾句。

  展懷驚嘆,對耿義道:“以前我在福建的時候,以為我爹麾下的通譯就已經很是了不起了,沒想到來了京城,遇到的人里面也藏成臥虎。難怪我爹常說男兒就要志在四方,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霍柔風身邊的畢道元,還有那位來歷不明的大夫羅杰,現在這個神經兮兮的霍輕舟,哪一個都不容小視。

  除了這三個人,還有那位據說過目不忘的蘇淺,以及神秘莫測的謝思成。

  展懷心里有些遺憾,可惜這當中有的人不會甘于人下,有的人則志向不同,否則將他們全部收在身邊,那豈不就是如虎添翼。

  父親說過:“你不必武功蓋世,但是要有武功蓋世的人愿意為你賣命;你不必才高八斗,但是要有才高八斗的人給你出謀劃策。”

  展懷就這樣想著,便就越想越精神,他原本坐在朝南的窗臺上,這是他從小的習慣,來到京城以后,也不管是不是天冷不能開窗子,他還是動不動就坐在窗臺上。

  他從窗臺上跳下來,對耿義道:“你去問問霍輕舟,想不想出去騎馬,順便打點獵物。”

  耿義吃了一驚,忙道:“九爺,這個霍輕舟可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且此人性情乖張,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您可不能帶他出去啊。”

  展懷一笑:“怎么?你還怕他殺了我,還是怕他跑了?你放心,他既然給我寫了那封信,一時半刻是不會跑掉的。至于他會不會殺掉我,哈哈,憑他還沒有這個本事。”

  耿義想想也是,他試過霍輕舟的身手,的確不錯,但是五爺的身手也不錯,而且五爺自幼練的是能上陣殺敵的真功夫,沒有任何花架子,而霍輕舟的武功不一樣,真若是兩人動起手來,痛下殺手時,五爺定然會占上風。

  盡管如此,耿義還是讓阿有跟在展懷身邊,又調了二十名死士暗中保護。

  沒有任何懸念,霍輕舟一口答應,他快要憋瘋了,現在別說是讓他去打獵,就是讓他扮成獵物被人打,他也愿意,那還能撒開蹄子在野地里四處狂奔,多痛快。

  展懷讓人給他送來了騎馬穿的衣裳和鞋子。霍輕舟雖然被餓了多日,瘦了一圈兒,但是他還年輕,恢復得很快,連吃兩頓飽飯,便紅光滿面,神采奕奕了。

  次日又是一個大晴天,展懷和霍輕舟早早地出了莊子,去了十里外的一座山上。

  霍輕舟暗中觀察,卻也只能肯定這是在京城附近,但是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地方。

  因為京城附近的各縣都很相像,就連山山水水也差不多,除非是有標志性的地方,否則還真是看不出來。

  霍輕舟索性不管這么多了,自從他回到京城,還是第一次騎馬,策馬揚鞭,心情也隨之大好。

  更讓他暗暗吃驚的是,他和展懷騎的馬,居然都是戰馬。

  對于相馬,他沒有霍柔風的本事,只是聽到馬蹄聲便能分辨出戰馬和普通馬。他雖然見多識廣,可是見過戰馬的次數有限,自是和前世在馬背上長大的霍柔風不同。

  他之所以能夠看出這是戰馬,則是因為馬身上的烙印。

  這也是戰馬和普通馬的區別。

  展懷是展家嫡子,他能有戰馬并不奇怪,奇怪的就是他居然把戰馬從福建帶到了京城!

  而且不只是這兩匹,霍輕舟幾乎可以斷定,身后遠遠跟著的那二十多匹馬,肯定也都是戰馬。

  展懷至少帶了幾十匹馬,幾十個人從福建來到京城。

  要知道這些馬千里而來,每過一處驛站都會有被人發現的危險,而展懷的這些馬和這些人,卻能安然無恙來到京城,可想而知,并非是他們一路僥幸,沒有被人發覺。

  而是展家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和人力,讓這些馬順風順水來到京城。

  他們不怕被人發現,因為即使被驛站的人發現了,他們也能安然無恙。

  霍輕舟倒吸一口冷氣,展家的勢力已經這么大了嗎?

  他想起聽到的一些事,比如邯鄲有個種植防風的生藥商人,只因和展家做生意,一夜之間,全家被滅口。

  比如錦衣衛半夜三更全城搜查,明著是說要抓榮王派來的細作,但是實際上,他們要抓的就是展懷。

  霍輕舟心中大震,朝廷對展家的忌憚已經到了顯而易見的地方了,而展家看來,也已箭在弦上。

  方才他對馬身上的烙印多看了幾眼,便已落到了展懷眼中,他看到霍輕舟雖然縱馬狂奔,可是卻神情凝重,平時霍輕舟即使是餓得前心貼后心,也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他不應該是現在這副神情。

  霍輕舟有心事,這心事想來就是看到這些馬是戰馬后才有的吧。

  展懷不排斥,他認為能像霍輕舟這樣看出端倪,又會浮想連篇的人,都是有頭腦有遠見的人。

  如果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或者即使看出來了,還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那么這種人只能以心無城府來定義了。

  霍輕舟顯然是個胸有丘壑的人。

  展懷一抖韁繩,縱上前去,和霍輕舟并肩而行。

  他輕聲一笑,問道:“霍兄,你覺得這匹馬如何?”

  霍輕舟面無表情:“壯健有力,還好。”

  展懷微笑:“他叫青巒,自幼就在大山里訓練,善走山路,別以為我們展家人只會打海仗,我們家的人騎術也都很好,我騎過青巒,它的耐久力是這些馬中頂尖的。”

  霍輕舟的太陽穴動了動,展懷居然開誠不公地主動說起這匹馬的來歷,他說的不是馬,而是在講他們展家的野心。

  展家不只是會打海仗,他們能騎善射,他們不但能夠打倭人,他們也能去打韃子。

  展懷微笑:“他叫青巒,自幼就在大山里訓練,善走山路,別以為我們展家人只會打海仗,我們家的人騎術也都很好,我騎過青巒,它的耐久力是這些馬中頂尖的。”

  霍輕舟的太陽穴動了動,展懷居然開誠不公地主動說起這匹馬的來歷,他說的不是馬,而是在講他們展家的野心。

  展家不只是會打海仗,他們能騎善射,他們不但能夠打倭人,他們也能去打韃子。

  展懷微笑:“他叫青巒,自幼就在大山里訓練,善走山路,別以為我們展家人只會打海仗,我們家的人騎術也都很好,我騎過青巒,它的耐久力是這些馬中頂尖的。”

  霍輕舟的太陽穴動了動,展懷居然開誠不公地主動說起這匹馬的來歷,他說的不是馬,而是在講他們展家的野心。

  展家不只是會打海仗,他們能騎善射,他們不但能夠打倭人,他們也能去打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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