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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 此去經年

  回到莊子,花三娘還沒有回來,張升平也不見蹤影,張亭和張軒急得團團轉,霍柔風也著急起來。

  承塵上面的人,是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個子,霍柔風以前沒有見過,那個小個子接住霍柔風后,便掀開蓋瓦,帶著她上了屋頂。

  霍柔風便發現屋頂上躺著幾個人,顯然是慶王派來在屋頂布控的,這時都被打暈后綁了起來,她也看到了張升平。

  小個子把霍柔風交給張升平,一閃身便不見了。從屋頂能到喜盈門的閣樓,閣樓里貯存著十幾口存放米面的大缸,其中一口大缸已經空了,剛好可以容下一個小孩子藏身。

  按照原本的計劃,張升平是要讓霍柔風藏身在大缸里,無論下面發生什么,也不讓她出去,待到慶王的人撤離,再離開這里。

  可是霍柔風死活不肯,她根本沒有想到,展懷會在最危險的時候把她送到這里來,展懷沒有告訴她!

  她掙開張升平的阻攔,從閣樓里跑下樓梯的時候,剛好看到展懷站在門口,正對里面說話,說他明日要造訪慶王府。

  這一刻,霍柔風便知道展懷勝了!

  見她和張亭張軒站在屋外的廡廊里,許久沒有進來,展懷便從屋里走出來,把一只手爐遞給霍柔風,溫聲問道:“在等張升平?”

  霍柔風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愛美,回到莊子就洗了臉,換過衣裳,粗糙的皮膚不見了,重又變回長眉入鬢、明眸皓齒的小公子,穿回男裝的她,并不顯胖,珠圓玉潤的小臉蛋,反而讓她更加玉雪可愛。

  展懷伸手摸摸她垂在頸后的頭發,細細軟軟,剛剛及肩,和所有這個年紀的小男孩一樣,勉強梳起兩個小抓髻,留下一些垂在肩頭,展懷想起小馬駒來,小九的脾氣也像小馬駒,烈性卻不犟,有時還善解人意。

  想到這里,展懷又輕輕摸了摸灑在頸后小馬鬃,忍不住想笑。

  可是小九正擔心著呢,他可不能笑。

  張升平只是護衛,小九卻為他憂心忡忡,相比自己,同樣還有幾個人沒有回來,他卻并不太在意。

  他是在戰場上走過幾圈的人,每一次,他的心便會冷硬一分,而小九,卻是個心腸柔軟厚道的孩子。

  展懷不再說話,他站在霍柔風身邊,靜靜地陪著她。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院門外傳來歡呼聲,有人喊道:“三娘子回來了,張護衛回來了!”

  張亭和張軒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欣喜地跑了出去,霍柔風咧開嘴,終于笑了出來。

  展懷暗暗松了口氣,回到屋里后,他對霍柔風道:“讓花三娘陪你回去吧,她本來也是在你家的,讓她陪著你,不但可以保護你,也能讓她避避風頭。”

  今天花三娘恐怕已經變成了慶王爺終生難忘的噩夢,慶王忌憚著閩國公,不能貿然對付展懷,可是他手下的人卻會想方設法抓到花三娘,給他出氣。好在花三娘是易過容的,慶王的人一時也找不到她,讓她跟著霍柔風回到雙井胡同,是最穩妥的。

  且,花三娘這陣子招惹的事,并非只有慶王這一樁,她實在是應該老實一陣子了。

  霍柔風這個時候才想起那張黃紙的事,她問展懷:“花三娘扔出去的那張黃紙上究竟寫得什么,慶王看到后為何神情大變?”

  展懷笑道:“你猜呢?”

  霍柔風早就猜得不想猜了,她道:“我猜不出來。”

  屋子里光線黯淡,霍柔風的眸子亮晶晶的,像寒夜里的星子,展懷望著她的眼睛,目光舍不得移開,他從很小的時候便離開家去了軍營,他和軍營里的粗漢子們一樣,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即使后來回到家里,也是跟著哥哥們騎馬打獵喝酒行令,再或者就是從一個地方再到另一個地方,無論是穿著戰袍還是錦衣華服,他都是軍人,戰場才是他的歸宿,也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可是就在這一刻,他望著霍柔風的眼睛,卻第一次有了眷戀。

  就像很小的時候,母親帶著他和四哥去莊子里小住,那座莊子種的都是桃樹,每個清晨,他都在水蜜桃的清甜中醒來,他很喜歡那里。離開的時候,他抱著樹干大哭,說什么也不肯走,直到四哥答應他,回到府里就給他在院子里也種滿桃樹,他這才破啼為笑。

  現在,他似乎又回到那個清晨,回府的馬車候在外面,他置身一片清甜芳香中,不想離去。

  如果可以,他哪里都不想去,他就想陪在小九身邊,守護著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小姑娘,等著她長到可以出嫁的年紀,帶著她一起去見母親,去看四哥給他種的滿院桃樹。

  可是這對他而言只是愿望,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愿望。

  他就要走了,若是事成,他便要領兵去打榮王,若是不成,他也不能在京城待了,要立刻動身回福建。

  到了那個時候,他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他的小九。

  平亂不比打倭寇,多則七八年,少則也要兩三年,這其間他不能回來,他看不到小九從小不點兒長成及笄少女的過程。

  展懷怔怔出神,他只是望著霍柔風,一句話也沒有說。

  霍柔風有些奇怪,她伸出雪白的手指在展懷眼前晃了晃,看到展懷眸光閃動,她這才夸張地松了一口氣:“小展,讓你嚇到我了,我還以為你被誰使了定身法,不會動了呢。”

  展懷微笑:“沒,我再想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怎么會想不出來黃紙上寫得什么呢?”

  霍柔風嘟起嘴巴,委屈巴巴的:“我又不知道你讓花三娘查了些什么,這和是否聰明沒有關系。”

  展懷舍不得再逗她,趁機又摸摸她頸后的頭發,女孩子的頭發都是這樣的嗎?還是小九的頭發更柔更軟,更讓人摸了一次還想摸第二次第三次?

  “小九,其實那張黃紙上只有幾個字,那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慶王就是看到了這幾個字,才會自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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