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根本不用驗明正身,這人周身散發的霸氣,根本就不是尋常人可以相比的,即使不是朵兒哈,也定是一方霸主。
鄒閣老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還想訓斥展懷,展懷卻上前一步,擋在他前面,朝著城樓之上的慶王深施一禮:“臣展懷奉旨剿寇,所獲俘囚耶布亞部可汗朵兒哈,及其麾下將領共計二十五人,謹獻闕下,請旨。”
這本應由兵部堂官說的話,卻從展懷口中說出,鄒閣老氣得渾身發抖,正要發作,城樓上的慶王已經開口:“交刑部。”
慶王聲音不高,立刻便有太監高聲唱喝:“慶親王代宣皇上旨意,所獲俘囚統交刑部!”
立刻便有早已恭候在側的刑部官員上前,將朵兒哈一眾俘虜帶了下去,朵兒哈驍勇異常,走出很遠還能聽到他的嘶吼之聲。
慶王溫言道:“霍炎,你既通曉藩語,就先別回都察院交差了,這幾日就去刑部吧。”
霍炎應聲退了下去。
慶王又道:“圣上有旨!”
城樓下眾人全都跪倒,慶王居高臨下,只見午門外黑壓壓一片,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這個江山本應就是他的,他才是真真正正能夠站在這里,接受萬民跪拜的那個人。
“展懷平叛有功授正二品驃騎將軍,擢榆林總兵,兼任陜西總兵其余眾將交兵部按功封賞欽此!”
城樓之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讓展懷任陜西總兵,這是早已猜到的,可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把榆林也交給了他。
榆林雖然在陜西境內,但榆林是九邊重鎮,不受陜西都司和陜西總兵府管理,無論是兵員還是軍備,都遠遠超過其他衛所。
朝廷把榆林乃至除固原以外的陜西其他衛所全部交給展懷,這是超出很多人想像的。
鄒閣老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來,身為閣老,又是兵部堂官,他當然知道朝廷對于展懷的任命,這個任命,是內閣爭吵幾日后的決定,皇帝初時不答應,后來也不知怎么的,又欣然應允。
慶王的目光在城樓下諸人臉上一一掃過,而他的腦海中卻想起一件事來。
幾個月前,他進宮給太后請安,剛巧太后身邊的幾個宮女正在收拾皮子,太后指著其中一張皮子,對歐陽嬤嬤道:“就這張吧,讓慶王帶回去縫件斗篷。”
他連忙謝過,笑著問道:“母后,遼東的進貢這么早就到了?”
他自是知道遼寧的歲貢還沒有到,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太后撫摸著其中一張皮子,笑著說道:“芳儀剛走,這些皮子是展懷托她給哀家送來的。”
他有些奇怪,也走過來打量著這些皮子,問道:“陜西也有出毛這么好的皮子?”
太后似笑非笑,淡淡地說道:“哀家早就說過,那是頭狼崽子,瞧瞧,狼崽子終于長大了。”
接著太后看著他,嘆了口氣:“你啊,還有的歷練呢。”
想到這里,慶王自嘲地笑了,展懷去宣府的事,太后是知道的,那些皮子不是陜西的,而是從韃子手中搶來的。
而太后最后說的那句話,則是在說他還差得太多,至今仍然沒能得到展懷的信任。
慶王的目光最后落到展懷頭上,少年英姿勃發,鎮定自信,對于突如其來的任命,他欣然受之,這是他應得的。
慶王微笑,好在當年他出手了,否則展懷早回福建,馴服一頭狼崽子,遠比讓閩國公那頭老狼歸順更容易。
獻俘禮后,展懷便去兵部的了虎符,他在兵部逗留了不以半個時辰,便回到了國公府。
展愉早已等了多時,兄弟二人在祖宗畫像前上了香,這才坐下來說話。
展愉上上下下打量著展懷,笑著說道:“長高了,也壯實了,就是長得太過標致,難怪今天那些圍觀的人為了爭搶掉到地上的荷包打了起來。”
被二哥這樣打趣,展懷的耳朵都紅了,他連忙岔來話題:“父親和大哥有沒有讓人帶信過來?”
展愉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道:“這是前天父親讓人六百里加急送來的。”
展懷把信紙展開,看了足足半刻鐘,才把信重又整整齊齊疊好,裝進信封。
他將信交還給展愉,問道:“父親讓我想辦法拖延上任時間,最好是在歲末到達,是否榆林那邊要有變動?”
榆林乃至陜西的那個位子,想要的人太多了。太后和慶王雖然對九邊窺伺已久,但要堂而皇之拿過來,也并非易事。閩國公雖然遠在福建,但是隨著展懷統領征西大軍,展家的勢力早已由南到北,擴展至北方各大衛所。去年鄒玉和掌管了兵部,閩國公索性把手也伸進了兵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把鄒閣老架空了,否則展懷去宣府的事,鄒閣老也不可能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不過再多的謀劃,若是沒有了展懷的赫赫戰功,那么最終還是一句空話。
展愉道:“之前榮王在榆林埋了幾個暗樁子,如今慶王和皇后也想往那邊伸手,這三撥人勢必要在你上任之前,斗個你死我活,父親讓你晚些時候再過去,就是要讓他們三方斗罷,你再登場,就可坐享漁翁之力。我知道你擅于領兵打仗,可是官場上的這些事情,你還是要聽聽父親的,官場和戰場終歸是不同的。”
展懷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有人給我指出明路,我何必自己去撞個頭破血流,正好,我也不想這么早就去榆林,我還想在京城里多待些日子。”
聽他這么說,展愉心中一動,問道:“我聽說真正的霍九已經去了廣東,沒在京城啊。”
展愉口中的真正霍九,當然是指去廣東的霍柔風,而傳說中病得快要死了的那位,自然就不是真的。
對于展愉會知道這些事情,展懷并不吃驚,有花三娘在,雙井胡同的消息自是能事無巨細全都傳到展愉耳中。
展懷道:“她回來了,我前兩天剛剛見過她。”
展懷說的是“她”,而并非像以前那樣稱呼“小九”,雖然只是稱呼上的區別,但是展愉卻已經聽出來了。
女子的閨名是不能隨便對人提起的,五弟以前并不避諱,而現在卻連在自己面前也不說了,看來兩人的關系近了一步。
“霍九開竅了?”展愉揶諭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