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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七章 風雨欲來

  生平第一次,皇帝聽到有人罵他,他含玉匙出生,雖然他是次子,自幼沒有祥太子那般受父皇寵愛,可是卻也沒有人對他如此不敬。

  這是大不敬,要殺頭,要滿門抄斬,要誅九族。

  可是這些話都到了嘴邊,他卻只能顫抖著雙唇,含糊不清地說道:“.....

  門外當值的蒯小寶早就聽到里面的動靜,正在側著耳朵傾聽,女尼的聲音很大,他從門縫里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皇帝一聲令下,蒯小寶立刻帶著兩名內侍沖了進去,一把將女尼從龍床上拽了下來,皇帝氣得面紅耳赤,嘴里卻只能一遍遍地重復著:

  女尼是從玉凈寺里帶過來的,自是不能交給慎刑寺處置,各宮的總管太監們處理這種事都是駕輕就熟,蒯小寶使個眼色,兩名內侍拖著女尼便進了后面的一間屋子。

  半個時辰后,女尼的尸體從里面抬出來,用破席裹了,運出宮丟到了亂葬崗上。

  皇帝不能說話的消息傳到慈寧宮時,太子正把自己抄的孝經拿給太后看,自從慶王受傷之后,太子每天都會來慈寧宮。

  他無法讓太后消除對他的猜疑,但是這卻不防礙他的孝心,這些天以來,他風雨無阻,每天都會來慈寧宮,有時給太后捶腿,有時給太后讀佛經。

  無論太后是給他冷臉還是熱臉,他都如小時候一樣,甜甜地叫著皇祖母。

  聽說皇帝不能說話了,太子吃了一驚,問來報信的小內侍:“你是不是聽錯了,父皇怎會不能說話?”

  “小的就擔心聽錯了,還特意去問過太醫,太醫也是這么說的。”

  沒等內侍把話說完,太子便對太后施了一禮,道:“皇宜母,孫兒這便去乾清宮看望父皇。”

  太后道:“等等,哀家與你一起去。”

  昨天便有消息傳來,說皇帝的手臂不能抬起,但又說不痛不癢,太醫也只是讓貼貼膏藥,太后便沒有在意,可是現在,太后心里隱隱升起一陣不祥之感。

  前兩天不是還砸這個砸那個嗎?他不是有的是力氣嗎?怎么說病就病了,而且還病得如此詭異?

  坤寧宮里,皇后也得到了消息,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眼角忽然流出一滴眼淚。

  慶王府里正在唱堂會,慶王的腿還沒有好,出入都要有人抬著,可是也只能在府里走走看看。

  慶王素來是個愛熱鬧的,索性便隔三差五叫了戲班子過來。

  今天的堂會請的是京城里剛剛紅起來的青江班,兩個角兒正在咿咿呀呀唱著四郎探母,慶王手里的象牙扇子一下一下地敲在羅漢床的扶手上,打著拍子。

  內侍走進來,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慶王手里的象牙扇子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雖然只是輕微的一聲,但是陪著慶王聽戲的幾位宗室全都轉過身來,關切地看向慶王。

  慶王呼出一口氣,道:“龍體微恙,爾等莫要傳揚。”

  堂會自是不能再唱下去了,宗室們回到家里,家中女眷問起為何這么早就回來,得到的回答便是:“龍體微恙,爾等莫要傳揚。”

  女眷們吃了一驚,待到同住在宗室營的親戚們來串門的時候,她們便屏退了身邊服侍的,用團扇掩著嘴,壓低聲音說道:“龍體微恙,你們可千萬別傳出去啊。”

  于是,次日一早,壽王府的大門便被宗室營各家的仆從敲響了。

  而此時的壽王,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直到他耐著性子聽完,才知道原來整個宗室營里,身為宗人令的自己居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他連忙讓壽王妃遞牌子,求見太后,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讓女眷們進宮打聽打聽了。

  太后對壽王府素來親厚,以往壽王妃遞的牌子,不出半日,太后便會召她進宮。

  可是今天,壽王妃上午遞了牌子,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仍然沒有消息。

  壽王爺聽說以后,一顆心便沉了下去。

  城外莊子里,姜伯儒正在悠哉悠哉地啃著鹵雞爪,張亭問道:“姜大先生,您上次不是說看到鹵雞爪就惡心嗎?怎么又啃上了?”

  姜伯儒瞪他一眼,道:“我說的是看到上次的鹵雞爪就惡心,這次的又不是上次的,我為何不能啃?”

  張亭揚揚眉毛,這都行?

  算了,五奶奶沒在這里,他還是不要和這位老爺子斗嘴了,斗不過的。

  他站起身來,拔著脖子看向門外,姜伯儒問道:“你在看什么?”

  張亭道:“奇了怪了,二爺怎么沒讓人來送消息呢?”

  幾乎每天都會有人從城里過來,有時是個雞皮鶴發的老嫗,有時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少年,可是這兩天,卻連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姜伯儒把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扔到一邊兒,又拿起一只鹵雞爪,慢悠悠地說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急,不急。”

  這次輪到張亭翻眼皮了,這老爺子,整日催命的是他,說不急的也是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嘉興,一葉扁舟蕩漾湖中,一人白衣飄飄立于船頭,風神俊朗,氣宇軒昂,引來周圍游湖的人們翹首側目。

  “快看,輕舟公子啊!”

  “真的是他啊,真是漂亮啊!”

  “哎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白衣裳穿的這么好看的,就像是畫上的人呢。”

  “你真是沒有見識,話本子里的人都是穿著白衣裳。”

  女子們的鶯聲燕語伴隨著湖面上的微風傳到霍輕舟的耳中,他微微一笑,眼底眉梢似有桃花綻放。

  忽然,一葉快舟飛快地向這邊駛來,待看清船上的人時,霍輕舟嘴邊的笑容斂去。

  “可有信?”他問道。

  “回稟公子,小的剛從官驛回來,信是半個時辰前到的。”如煙說道。

  霍輕舟接過信,撕開信封上的火漆,這信是五天前從京城寄出的,六百里加急。

  信上只有四個字:微恙不語。

  霍輕舟把信揣進懷里,仰天大笑。

  笑畢,他對如煙道:“接下來這幾天,你不用再去官驛了,恐怕要等上幾天了。”

  “沒有消息了嗎?”如煙不解地問道。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最好的消息。”霍輕舟忍不住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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