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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六章 戰起

  一朵煙花在夜空中升起,并不絢爛,也不耀眼,如同一道淡淡的光一閃即逝。

  騎在馬上的女子仰頭望向夜空,向身后揮了揮手。

  在她身后,是五百鐵騎,她們夜以繼日,星夜趕來,就是在等待這朵煙花升起。

  與此同時,埋伏在長安城里的人也在動了。

  各地都在打仗,風平浪靜的西安已成避難的好地方,這半年來,從山西、河南、安徽來的災民蜂擁而至,尤其是這個月,涌進西安城的人比往常都要多。

  街上多了生面孔的小販,館子里多了新來的伙計,就連施粥的粥棚里也多了許多新的流民。

  長安街的大宅里,謝紅琳正在擦拭著她的大槍,鐘夫人道:“你那是馬上功夫,可比不得我的雙刀。”

  謝紅琳冷笑:“你是說我的腿不行了,使不得大槍了?”

  鐘夫人笑道:“哪有,你坐著也能橫掃三軍。”

  “嘻嘻。”可能是看到祖母和外祖母都在笑,一直不肯睡覺的阿裳也跟著笑出了聲。

  鐘夫人親親她:“祖母的小心肝啊,你快睡吧,一會兒別給嚇著。”

  “我們謝家的骨血會被嚇著?阿裳,等會兒外祖母讓你看看槍是怎么使的,免得你到了你娘那里,以為你娘的槍法就是好的了,她才學了半套而已。”

  不過鐘夫人還是讓乳娘去屏風后哄著阿裳去睡覺,可是今天阿裳卻格外精神,吹了燈還是不肯睡。

  鐘夫人正想要親自去哄孫女,正在這時,在外面觀望的若水嬤嬤跑了進來:“兩位老夫人,起風了!”

  起風了,這是暗號,這些日子以來,混進城里的那些人開始行動了。

  這時,丫鬟領著一個穿著小廝衣裳的女子走了進來,她對謝紅琳和鐘夫人施禮,道:“屬下藍英,是五夫人麾下飛騎將軍,現在聽二將軍調遣,二將軍命屬下在此保護兩位老夫人和小小姐,無論外面發生什么,都請兩位老夫人為了小小姐的安全,不要走出這院子。”

  鐘夫人嘆了口氣,似笑非笑看著謝紅琳,那意思就是,你看吧,你的槍白擦了。

  謝紅琳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藍英告退出去,屋里恢復了安靜,只有乳娘小聲地哼唱小曲兒,哄著阿裳睡覺。

  外面又響起敲門聲,丫鬟打開門,進來的卻是金豆兒和小乖,一狗一狼搖著尾巴,看都沒看屋里的其他人,鼻子聞了聞,便繞到屏風后面,趴在了阿裳的床下。

  霍柔風走后,展愉也曾想把金豆兒和小乖接到自己那里做伴兒,可是每次來長安街,都會看到阿裳和它們一起玩耍,難得的是小丫頭還這么小,卻一點兒也不畏懼,因此展愉也就不想和侄女爭了,金豆兒和小乖一直都在長安街陪著阿裳。

  盡管乳娘轟了幾次,可是每到晚上,這兩位都會溜到阿裳屋里睡覺,乳娘無奈只好隨它們去了,還是謝紅琳說:“阿裳是從她娘肚子里出來的,身上有她娘的味道,這兩個家伙覺得和她最親近。”

  可同樣的道理,金豆兒和小乖卻與謝紅琳不親近,整座府里,它們只認霍柔風和阿裳,就連自認為和金豆兒是老相識的展懷也不給面子。

  說來也怪,無論怎么哄也不肯睡覺的阿裳,看到金豆兒和小乖進來,她很快便睡著了。

  屋內一燈如豆,謝紅琳和鐘夫人相對無言,她們不是深閨婦人,她們都曾經歷過血雨腥風,年輕的時候,她們都曾與夫君并肩作戰,她們見過太多的生死,親人的死,仇人的死,她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們也會與呀呀學語的孩子一起被人保護起來。

  良久,鐘夫人才壓低聲音道:“你的槍法是謝老太爺教的嗎?”

  “家父曾被錦衣衛追殺,雙腿殘了,他把槍譜傳給了高家表哥,也就是我夫君,小時候,我和表哥一起照著槍譜練習,家父在一旁指點,他認為我太過嬌氣,練不來這種馬上功夫,所以便寄希望于表哥,可是表哥卻覺得這是謝家的槍法,我才是最應該學會的,因此從小到大,我都被他督促著練槍,那時我很煩,不想讓他管著我,我看過話本子,里面的小姐都是愛慕著書生的,于是我也想嫁個書生,幻想著有朝一日,會有個眉清目秀的書生出現在雪山上,帶著我去我一直向往的煙雨江南。”

  謝紅琳的聲音輕柔,眼里淚光浮動,但是嘴角卻含著笑,似乎又回到年少的時候。

  鐘夫人不想打擾她,聽著她繼續說下去:“后來我真的遇到了一個書生......那時我娘病得很重,她有濕寒之癥,可是為了父親,她只能留在關外苦寒之地,大夫說我的身子也隨了我娘,年青時沒有什么,上了歲數就會和我娘一樣不良于行,于是當那人出現時,父親便改了主意,他想讓那人帶我離開關外,你知道表哥是高家人,他是不能走的。那時我很高興,還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喜悅告訴表哥,唉,我真傻。”

  鐘夫人噗哧笑了出來:“年少時都有犯傻的時候,我那時也一樣,我娘家和展家算是世交,我的哥哥們和國公爺是朋友,有一回他們比試騎射,哥哥們輸給了國公爺,我心里不忿,吵著也要和國公爺比,國公爺無奈,只好讓著我,我卻覺得是他看不起我,就此恨上了他,后來國公府來提親時,我死活不肯嫁,從家里跑出去,國公爺便滿福建找我,后來找到我了,我還要和他比試,結果那次我輸得很慘,打也打不過他,就只好老老實實跟著他回來了,半路上國公爺救了一個女的,那女的想要以身相許,我氣得不成,把那女的揍了一通,等我打完,才看到國公爺正在偷著笑......”

  謝紅琳莞爾,笑道:“可不是嘛,所以你看小風和阿懷有多好,十來歲就認識,青梅竹馬長大,順其自然就在一起了,當年在草原時,小風把阿懷領到我面前,我就知道他們一定能成,兩人太般配了,那時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多活幾年,看著他們成親,看著他們生兒育女。”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小九,就知道這是老五的良配......”鐘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面一聲巨響,屏風后的阿裳被驚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鐘夫人箭步沖到屏風后面,抱起了阿裳:“乖乖,別害怕,祖母在這里呢。”

  在外面守著的丫鬟進來,恭敬地道:“藍將軍讓奴婢回稟兩位老夫人,是韓大將軍的火炮。”

  謝紅琳揮手讓丫鬟出去,韓大將軍就是韓世虎,從宣撫回來后,展懷就讓他帶著一萬人去了商州,名義上是監管那里的銀礦,可實際上卻是隨時準備給西安增兵。從商州到西安只有二百余里,在得知朝廷與韃剌簽定了喪國無恥的條約后,展懷便暗中下令,讓韓世虎待命了。

  恰好這時鐘夫人收到了閩國公的信,展懷和霍柔風便知道某些人要動了。

  于是展懷和霍柔風便趁機讓鐘夫人帶阿裳一起離開西安,謝紅琳和鐘夫人大張旗鼓地為阿裳準備出行的事,就連劉嬤嬤也被蒙在鼓里。

  霍柔風飛鴿傳書,讓他們當心府里有人里應外合,于是謝紅琳和鐘夫人便放出風聲,說要給阿裳添置隨行的丫鬟以及跟著她們一起走的人,假借劉嬤嬤之手,趁機把府里的人過了一遍。

  一方面,展愉假裝城防松懈,讓大戶人家開設粥棚,引了大批流民進入西安;另一方面,無名則給韓世虎準備了一批火器。這些火器別說韃剌和官兵沒有,就連從西域重金購置的,也無法與之相比。

  今天霍三的到來,讓謝紅琳吃了一驚,她還真沒有想到,那些人會如此大費周折,居然找來了與霍家姐妹有仇怨的親戚。

  她很想知道對方讓霍三過來有什么用,畢竟府里的人是不會信任霍三,也不會讓霍三接近內宅的。

  好在這些人沒有讓她們多等,就在霍三被送走的路上,府里的人被替換了。

  外面又是幾聲炮響,鐘夫人用手捂住阿裳的耳朵,嘴里念叨著:“這個無名也真是的,就不能造個火炮不用響的嗎?”

  謝紅琳被她給逗樂了,道:“行了,你家在福建的戰船上火炮是不響的嗎?”

  鐘夫人無語,她忽然發現自從有了小孫女,她和尋常人家的老太太也沒有區別。

  方才的丫鬟再次跑了進來:“兩位老夫人,府里走水了,已經在救火,您二位不要著急。”

  謝紅琳微笑:“只要還沒有燒到后宅,我們就不急。”

  不用問了,一定是混進來的那幾個人趁機放火,外面假扮流民的那些人只是幌子,真正辦事的是這幾個人。

  鐘夫人冷哼:“這是要來偷我這個老婆子嗎?”

  謝紅琳笑道:“偷你干嘛?誰不知道國公夫人是練家子啊,人家要來偷的是咱們的掌上明珠,我們謝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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