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同關一戰，我鋼鐵之師以傷亡四萬余人為代價，殲滅日寇三萬余人！”
“此戰，我軍將領黃司令等二十余人以血戰成仁為代價，殲滅日軍少將小林齋等日軍將領數十人，自上而下，都創造了自開戰以來對日作戰最輝煌之戰績……”
“我軍雖敗，但雖敗猶榮！”
“再此，本委員長以國家領袖的名義，特別要贊揚一下湯司令，湯司令所部不顧戰局險惡，拼死向平同關靠攏，極大的牽制了日軍，為我平同關一戰堅守到最后一刻，做出了巨大貢獻……”
“同時，湯司令運籌帷幄，戰術靈活，在得知日軍之奸計之時，果斷利用地形優勢，炸開堰塞湖，效仿關云長之計水淹七軍，一舉殲滅日寇近萬，狠狠得人打擊了日寇之囂張氣焰，揚我中華之國威……”
關于平同關一戰之最后戰果，通過委員長之廣播講話，以及報刊等等，在短短的半個月之內，傳遍全國……
隨著這聲音的傳播，全國上下，歡欣鼓舞，街頭巷尾，全都是對這一戰的議論聲，不知道多少人在提到殲滅了三萬多鬼子時開心的直不起腰來，不知道多少人說到水淹七軍之時，連比帶畫，模仿著那些鬼子嚇的屁滾尿流的樣子，似乎自己就在現場，目睹了一切！
而湯司令，也一掃因為之前多次戰役因為作戰不力所背負的罵名，一舉成為了人人稱頌的軍神！
至于在這一戰中，八路軍方面所做的貢獻，委員長根本沒有提及，只是在偶爾的報刊末尾，會提上一句在此一戰中，八路軍方面也是密切配合，出力不小……
“簡直忒不要臉！”
看到得來的報紙，顧向陽氣急敗壞，直接去找浦沅中理論！
師里七八千人，現在剩下不到三千，自己一個營的人馬，活著回來的人不足五十！
更別說晉東支隊主力一千三百多人，回去了不到兩百，主戰民兵方面還死傷超過兩千……
師部和晉東支隊，加起來死傷近萬——這也只是配合？
浦沅中也不服氣，但不得不承認主戰平同關的是黃司令他們！
雖然要是沒有師里和晉東支隊的堅持，最后的戰果絕不會像現在這么漂亮……
“好好好……”
顧向陽一時語塞，繞過這一茬道：“平同關是黃司令他們主打，這個我承認，可炸開堰塞湖水淹七軍，那是人家張跑跑談的功勞啊——為了搞死小林齋，康挺龍欣他們不過六百人，在金仙廟后山足足擋住了小鬼子五千余人三個多小時……他姓湯的，除了跑路，他還干了啥？他簡直在奪天之功……蔣光頭特么也是個糊涂蛋，居然特么還信！”
“你真以為光頭信了姓湯的么？”
浦沅中沒好氣的瞪了顧向陽一眼道：“光頭要是信，那就有鬼了——你別忘了，軍統宋清他們，也是參加了金仙廟阻擊的！”
“那光頭還將這功勞記載他姓湯的頭上？”顧向陽不解。
“你不要忘了，跑跑現在名義上是歸屬于咱們師的序列！”
浦沅中道：“一波弄死三四千鬼子這等功勞，記在跑跑他頭上，老蔣或許能忍，可記在咱們八路軍頭上，你以為老蔣能干？
所以，問題根本不在于這是不是姓湯的功勞，而是老蔣希望全國的老百姓們都知道這就是姓湯的功勞！
而姓湯的是老蔣的嫡系，只要水淹七軍是姓湯的的功勞，那就等于是他老蔣為國家所做的貢獻，是他老蔣指揮有方，老百姓們就會更多的支持他，而不是支持我們八路軍……”
顧向陽無話可在，最后憋出一句：“光頭真特么不要臉到家了——組織方面，難道就能任由光頭這么干？”
“現在人家光頭掌握著廣播，報紙，老百姓們聽到的看到的，那都是老蔣說的，老百姓不信他又能信誰？”
浦沅中道：“組織上肯定不同意，可就算不同意又如何，組織發聲，又有多少人能聽到？”
顧向陽泄氣不已道：“要是跑跑知道這事，不知道得多寒心呢——他這一兩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家底，全都給打光了啊，卻連毛都沒撈到一根……而且龍欣還沒了兩根指頭！”
“首長那邊正在跟跑跑交流，希望他能想通吧……”
浦沅中嘆氣，想到光頭就忍不住牙癢癢，心說這家伙，簡直是個標準的政客啊，只看利益，才不管會不會讓那些英雄們流血又流淚……
晉東支隊隊部內，滴滴的發報聲在不斷的回響。
不時有聯絡員進屋將破譯后的密報放到張然的桌上，那些密報，全都是劉青發來的……
張然沒去看，他知道劉青是想就水淹七軍的功勞被安到姓湯的頭上而勸自己看開點……
張然能看開。
雖然不喜歡。
但只要最終的結果對整個國家有利，對打擊日寇有利，他都能看開——就像他和延安方面的老總們都知道花園口是老蔣自己派人炸開的，卻賴在小鬼子頭上，都知道但誰都不說一樣……
因為這樣做對抗戰有利，所以大家就假裝不知道！
但有一點，張然絕對無法看開！
那就是被派去給姓湯的通氣，告訴姓湯的自己這邊的計劃，期望他能夠把握機會，在自身安全有絕對保障的情況下，再狠狠的咬小鬼子一口……
姓湯的不這么干也就算了，居然還殺了胡安滅口……
這點，張然忍不了！
“胡安同志，你放心，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拿姓湯的腦袋來祭你！”
張然暗暗在心頭發誓，同時讓聯絡員給劉青發報，表示自己沒事，讓劉青放心……
聯絡員出門，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張然便再次將被子罩在腦袋上，雖然八月的天氣依舊悶熱，不一會兒他就已經是滿頭大汗，卻依舊不愿意將被子拿下來透氣……
回來幾天了，他每天都是這樣。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暫時隔絕不時響起的凄凄慘慘的哭聲……
支隊的主力，這次幾乎打光了！
而支隊的主力，都是最早跟著他的一批人，除了黃虎所率領的倉水獨立連之外，剩下的戰士，都是支隊隊部周邊的人……
現在，包括隊部所在的陽溝鎮和周邊，很多村莊幾乎是家家掛白……
太慘了！
雖然無論委員長那邊怎么宣傳，但根據地內的鄉親們都清楚，水淹七軍，是張然率領支隊干的！
支隊上下這一仗，加上游擊隊民兵，雖然四了四五千人，但要是算上定州城，倉水縣，虎殺口等戰役，再加上金仙廟水淹七軍這一把，其實支隊算是血賺……
一個換一個，還有一個墊背的！
但在張然的心里，如果可以，拿十個小鬼子換支隊的一個人，他都舍不得，都心疼！
大家都知道張然為什么將自己關在屋子里，知道他是想逃避。
但大家都更希望張然能從屋里出來，想讓他知道，沒有人怪他，甚至現在，整個支隊上下和游擊區里不但沒有因為這次傷亡慘重而人心惶惶，反倒加倍振奮！
想要成為支隊戰士，成為民兵的鄉親們比以往更加踴躍，從者如云……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正因為知道是這樣，張然才更不愿意出去！
對于一個在和平年代長大的人來說，這樣因為自己而造成的生離死別，那種負疚感，除了他自己簡直沒人能夠體會！
所以，張然現在只想自己呆著，死都不出去。
嘩啦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兩個漂亮姑娘站在門口，一臉嫌棄的捏著鼻子走了進來……
是龍欣和鄧英。
龍欣推開了窗戶，這才敢吸氣，而鄧英則直接一把抄走了被子，抽了抽鼻子干嘔著拿出去洗……
“我說兩位姑奶奶啊，你們能不能讓我安靜一回兒？”張然哭喪著臉道。
但他明顯不可能繼續在床上窩著了——兩個漂亮姑娘在屋里進進出出，他總不好再光著躺在床上。
于是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龍欣在窗前伸出了手，少了小指和無名指的手映在墻上的光影看起來有些扭曲和詭異……
張然假裝看不到，因為不忍看。
他更喜歡看到姑娘們的纖纖玉手，而不是這個樣子，殘缺的美，他欣賞不來——至少不想在漂亮姑娘的身上看到所謂的殘缺美……
“挑掉我兩根指頭的那小鬼子，可比我慘多了！”
龍欣回頭看著張然笑著，語氣前所未有的輕松溫和：“估計這會兒，尸體上的蛆都一堆一堆的了……”
“你能不能別這么惡心啊！”
鄧英進來聽到這話一臉惡寒，然后將飯菜放在桌上，又拿過毛巾，洗臉水，牙刷牙膏等等……
照顧的無微不至，如同妻子伺候著自己的男人。
龍欣便在一旁看著，心里有些不舒服，因為她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鄧英那樣的女人，也不可能像她一般照顧張然……
然后康挺就來了，肆無忌憚的和龍欣開著玩笑，在龍欣說即便我只剩下三個手指頭，也照樣能輕松捏死你的時候哈哈大笑……
張然很羨慕這家伙，死了那么多人，這家伙還能笑的這么沒心沒肺！
然后這笑聲就吸引了更多人過來……
瘦猴，石遠，鄧方，等等……
張然不得不讓自己活過來，因為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