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閉狹小的地下空間里,一塊塊的投石機配件被分拆開來,正一點點點的,艱難的運送往雷崇海等人拓寬的坑道地點……
在最寬大的坑道中都直不起腰來的地方傳遞這樣的大件,那無疑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幾乎所有人在將東西從眼前傳遞過去之后,都已經累的腰酸背痛手抽筋,滿頭熱汗……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叫苦,更沒有任何一個人叫累,反而每個人的臉上,都憋著一股子壓抑的興奮!
那感覺,就像是看到埋伏了多日的殺父仇人,終于要掉進自己親手布置的陷進,血海深仇終將得報了一般!
原本狹小的坑道,在被立功心切的雷崇海等民兵們偷偷拓寬之后,已經有了將投石機分拆運輸,然后靠近攻擊小鬼子區域的可能。
只是,僅僅是將投石機運到可以攻擊到小鬼子的距離,可遠遠不夠!
畢竟要還得將這些部件給組裝起來,還不能讓三百多四百米開外的小鬼子發現,那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所以,必須全盤配合!
暗夜中,山包方向的戰士們,依舊在反復佯攻,制造出各種聲響,以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
于此同時,在鬼子外突陣地的周邊的田野中,正有無數的戰士和民兵在匍匐前行,使用著諸如之前張然和董大明所使用的那種類似壁虎游墻功的方式,在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靠近鬼子的陣地……
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抱著擲彈筒……
只不過,這些擲彈筒中,絕大多數都是那種普通的擲彈筒,超遠擲彈筒的數量卻極少!
“慢點,輕點……”
張然看著一件件的投石機部件從坑道中傳遞出去,一邊低聲提醒著他們小心。
不少木匠部的木匠跟著出去,將這些部件分門別類的放好,然后狠狠的握緊了手中的錘斧,眼神凝重的沖著張然點頭,他們的表情,握緊錘斧的方式,像極了手握鋼槍,準備沖鋒陷陣的戰士!
他們的模樣,讓張然情不自禁的心懷激蕩!
因為他知道,這些木匠和勇敢站出來的同胞們一樣,雖然他們在絕大多數的時間里都遠離戰場,但這場戰爭里,他們卻從沒有因為沒有親臨戰場而缺席……
他們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和敵人進行戰斗!
張然看表,狠狠點頭!
鈴鐺在狹窄的地下空間里響起,將訊息傳遞向了整個東江縣城外每一個戰士們都所在的區域!
“一點一刻,還有十分鐘!”
“大家準備!”
聽到鈴聲,臨時指揮部內的康挺,某處的石遠,茍東,李大口,都在低吼,他們的聲音,也順著那些繩索,無聲的牽動了已經匍匐近了陣前的戰士們和民兵們!
那些拿著普通擲彈筒的戰士們都開始無聲的架設擲彈筒,將射程調試到了最大的距離……
在最大距離上,他們射出的炮彈將再也沒有任何的準確度可言!
但沒有任何戰士會擔心這點,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等人這次的任務,更多的還是襲擾,而不是真的要對鬼子造成殺傷……
所以,炮彈打的準不準,干系并不大!
之所以將炮彈的距離調試到最大射程,其意義不過是想看看能不能瞎貓碰到死耗子……
看著手腕上的手表指針指向了凌晨一點一刻,張然果斷的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空空空……
七八十門擲彈筒,齊齊發射!
無數的小炮彈撕裂空氣,狠狠的砸向了那些以坦克為中心的小鬼子的陣地,爆炸聲,瞬間響成一片,彈片肆掠橫飛……
那些想要瞎貓碰到死耗子的戰士們的心愿得逞了。
因為炮彈太多,終究還是有幾發準確的落進了小鬼子的陣地中,或者是落在了鬼子附近……
一時間,鬼子的陣地中響起了不少的驚呼和慘叫,到處都是鬼子尖叫亂竄迎敵的聲音……
在這聲響中,那些木匠在爆炸的瞬間,狠狠的揮舞起了手中的錘斧,每一下都準確的砸在了那些需要組裝的投石機的關鍵部位之上……
爆炸聲停,他們的敲擊也就隨之而停了下來!
直到第二批擲彈筒的攻擊開始發起,爆炸聲開始響起,他們才又開始錘擊!
如此猛烈的擲彈筒攻擊,明顯讓小鬼子的陣地有些風聲鶴唳的模樣,叫聲,此起彼伏,也有鬼子沒頭沒腦的向著周邊的黑暗中還擊……
但沒有任何小鬼子盲目出擊,慌卻不亂!
而且這些鬼子所表現出來的兵力,也只有他們原本表現出來的每個坦克陣兩百來人的標準,似乎是在以不變應萬變……
要是張然沒有探聽到這些鬼子確切的計劃,在此時發動攻擊的話,那后果,可想而知!
好在,他發現了!
也好在,憋著一肚子的火,想要狠狠的坑支隊一把的酒井和江口,并沒有發現他們的陰謀已經暴露!
城頭上,江口死死的盯著城外坦克陣周邊的爆炸,看著那些擲彈筒發射的小手雷在黑暗中綻放,如同絢爛花火一般,此起彼伏的場面,嘴角滿是獰笑道:“看起來,晉東支隊快要忍不住了!”
“應該是!”
酒井也是獰笑一聲,同時對身邊的參謀下令道:“傳令下去,按照原定計劃,各部分散自由還擊,只要晉東支隊不出動大隊人馬發動總攻,潛伏各部,就不得輕舉妄動敵不動,我不動,他晉東支隊要是敢先動,我們就要他們有來無回……”
“嗨!”
參謀點頭,飛身傳令。
在五個一字長蛇陣般的坦克陣中,除了鬼子以坦克為圓心構筑的直徑近百米方圓的五個陣地之外,還有一道隱藏的深深戰壕,將五個陣地串聯成一塊。
在這些戰壕之內,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鬼子。
現在,這些鬼子便全都縮在這些戰壕內,任由晉東支隊的小擲彈筒空空空的亂炸……
雖然大多數的擲彈筒轟炸都偏移的很遠,根本威脅不到他們,但那種腦袋瓜上飛炮彈卻只能咬牙忍受,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可能有一發炮彈在腦袋頂上爆炸的滋味,絕不好受……
“八格牙路……”
“這群該死的支那豬,這些該死的土八路!”
聽到酒井江口的命令,不知道多少日軍氣急敗壞的低低怒罵著,心說你們特么給老子炸,盡管炸現在你們特么炸的有多歡,待會兒,我們特么就要你們死的有多慘……
擲彈筒的轟炸,還在不斷的持續,一波接著一波……
整個東江城外,就像是在舉行一場盛大的煙火盛會一般,絢爛無比!
密集的轟炸,幾乎整整持續了近二十分鐘,而且看起來,還遠遠沒有停止的意思……
“八格牙路,這些該死的支那豬,還有完沒完了炮彈特么不要錢嗎?”
“知道你們晉東支隊的八路比別的土八路闊氣,不會打三槍就沖鋒,但你們特么這么一直轟炸就是不沖鋒,到底是幾個意思?跟我們大日本帝國陸軍炫富么?”
因為即便是亂槍打鳥,但槍開的多了,那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幾率,也必將大增……
于是便多多少少的有些炮彈露在了這些潛伏在戰壕中奉命敵不動我不動的鬼子群中,多多少少的造成了一些傷亡……
傷亡雖然不大,但那種沒完沒了的鈍刀子割肉的滋味,依舊讓不知道多少的日軍抓狂,同時隱隱覺得不對……
但到底哪里不對,這些鬼子卻又全都說不上來!
同樣察覺到情況似乎有點不對的,自然還有江口,以及酒井。
“晉東支隊地,總是轟炸卻不攻擊,他們到底幾個意思?”
江口臉色難看的對酒井道:“情況有點詭異啊,我懷疑此事,恐怕又是那張然在玩什么陰謀……”
你特么都發現情況不對了,難道我會還沒發現嗎?
酒井悶哼,同時死死的盯著戰場,盯著那些爆炸的方位,似乎是想從中發現些規律……
足足過了許久,酒井忽然指著某個方位開口:“江口,你看看那邊就是我軍坦克陣地,最靠近山包的兩輛坦克,和靠近城下的三輛坦克中間的位置……”
江口聞言忙抬眼望去,然后雙眼才猛然瞪大,頭皮發麻的失聲尖叫道:“晉東支隊的轟炸,看似遍地開花毫無規律,但在那附近的位置,炮火卻一直靜默該死的,晉東支隊一定在那附近玩花樣,他們想將我們的坦克陣地,攔腰截斷……”
“所有炮火,給我立即對準目標方位,全力覆蓋!”
酒井也是尖叫出聲,命令身后那二十幾門火炮嚴陣以待的火炮迅速調整射界準備炮火覆蓋的同時下令,讓最靠近山包方向的兩輛坦克,還有所有的人員,立即后退,和后方的陣地匯合,集結防御,爭取不讓晉東支隊,有機可乘!
只是,他們現在才發現,明顯已經晚了!
在那些炮擊和佯攻的掩護下,晉東支隊的所有準備,此刻全都早已就緒!
黑暗中,城外二三輛坦克銜接部位的,兩輛投石機已經全部組裝完畢,絞索也全都絞死,在套索上,也全都裝上了巨大的凝固汽油彈!
而在周邊二十多門超遠擲彈筒,也早就標定好了所有的方位!
五百多米的距離,超遠擲彈筒所標定的目標,可絕不會打偏!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在那兩輛坦克周邊的黑暗中,已經集結了無數的戰士和民兵,其總數,不下一千五百人……
捷克式,九二式,歪把子,數量不下五十挺的輕機槍,槍口也都鎖定了前方!
近百名的神槍手,也都趴在了陣地之中,死死的瞄準了前方!
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是近兩百名敢死隊員,他們十人一組,每一組中配備了一挺花機關,兩名神投手!
當然了,所有人的重心,是隊伍最中央的兩名大個子!
那兩名大個子的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家伙事噴焰器!
“主戰民兵一營,二營,死都要給我截斷鬼子的馳援!”
“敢死隊員,給你們十分鐘,突破鬼子的陣地!”
“一旦陣地突破,石遠你立即帶主戰營全軍壓上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不成功,則成仁!”
“畢其功于一役,這一仗,我一定要將酒井江口打殘,在他們沒有額外援兵的情況下,我要他們再也不敢邁出東江縣城半步……”
張然說完,這才狠狠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