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走了,遼東都指揮使司衙門卻沒有新的主人。
朝廷,無意再委任新的遼東都司。
這意味著,現在的遼東,巡撫楊鎬就是天。
老師是天,學生就是地。
時來天地皆同力,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東哥滿意的回了葉赫,按舍人的吩咐,她回去后得說服哥哥做好出兵助明的準備。
舍人說的對,沒有投入哪能有回報呢。
臨走時,回眸一笑,眼神似乎在問:郎君還能來幾次?
舍人大寒,連連擺手:小樓昨夜吃不消,一江春水還是向東流吧。
在院里活動了下腰骨后,良臣叫來鄭鐸,命他派人去雙山臺,讓張虎帶人到沈陽來。
鄭鐸有些猶豫,因為現在飛虎軍名義上還是叛軍,張公公若帶人來沈陽,路上會不會有危險。
良臣笑道:“不會有事的,我會和巡撫大人說清此事,你讓張公公盡管前來,我還有事需他相助。”
鄭鐸聽后不再猶豫,忙道:“好,小的這就派人去雙山臺。”
良臣點了點頭,讓鄭鐸同時派人去長勝堡,將那些委托胡三炮看管的降倭也都帶到沈陽來。
相對魚龍混雜的飛虎軍,良臣更看重單純一些的倭降。
草帽頂子山一戰,降倭的表現十分不錯,敢拼敢殺,只要稍加訓練,裝配優良武器,絕對是一支不弱于李家家丁的精銳部隊。
抗倭援朝之役,日本軍隊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整體上,明軍并未能壓倒對方。如果豐臣不死,很難說這場戰爭會打到何種程度。
有兵在手,腰桿子就直。
便是將來為二叔謀個礦監的差事,這開礦護礦不同樣得人手么。
有現成的,干嘛不用?
楊鎬這任巡撫只有一年時間,良臣可得好好把握,把這位便宜老師的價值壓的滴水不漏。
鄭鐸當即就去派人,待他走后,良臣看了眼大清早就忠心守衛在院子外的一眾降倭,想說什么,終是沒有開口。
這幫家伙工作不行,是因為他們沒有意識到魏舍人的安保工作有多么重要,所以不能怪他們。
看在他們態度還算認真的份上,良臣就不訓他們了。等回頭楊鎬那里落實之后,總要抽空編本安保特種手冊出來,叫這幫土倭知道什么叫大內級的保鏢。噢,武士道精神最好也要灌輸一下,舍人覺得自己不比天皇大名們差。
揮手要小田去備馬,屋內洛洛兒走了出來,卻是到廚房為舍人做早飯。
瞧洛洛兒走路似的小媳婦樣,良臣滿意的摸了摸自己才長了幾根胡子的下巴。
洛洛兒到底是女人,手藝比幫粗糙的大男人要好的多。并且,做出來的飯菜盡量按漢人的做法,以合舍人的胃口。
除此之外,洛洛兒還做了道女真點心,她稱之為薩其馬。這是一道面食,用糖混合成小塊,色澤米黃,口感酥軟,舍人吃了一口,就知道這玩意是“沙琪瑪”,前世北京有名的小吃。
吃了兩碗粥外加三塊薩其馬后,良臣拍拍肚子讓洛洛兒在家好生呆著,他辦完事就回來。
洛洛兒忙拿來熱毛巾供良臣擦臉,爾后跟個妻子似的為他整理官袍,默默的倚在門框上注視著這個小男人離開。
李成梁雖走,楊鎬也沒厚臉皮搬到他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里,再者,朝廷只是召回李成梁,讓他不要再管遼東的事,可沒說要定什么罪。因而,單一個寧遠伯的爵位就得讓楊鎬掂量落井下石的后果了。
楊鎬還沒回來,但蔣方印說他今天一定會回。所以良臣也不急,他現在去驛站是找蔣方印,目的是請對方幫忙,看看如何才能安排飛虎軍和降倭。
雖然名義上是師生關系,良臣不認為自己直接跟楊鎬提這事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因而,通過蔣方印這幕僚之口轉達才穩妥。這也是官場上的套路,要不然就算事情不成,雙方也有個婉轉的余地。
楊鎬還沒回遼陽正式開衙,所以蔣方印現在也是掛著臨時差遣的名義,等年后,或許就能在巡撫衙門謀個位置了。若是楊鎬夠意思,說不定還能為他向朝廷保舉個官職。如此一來,蔣方印這個山人也不枉跟著楊鎬蹉跎十年了。
驛館沒有什么人,只有門口兩個守衛。楊鎬的隨從大多隨他去了陸河所,沈陽這里留守看家的就是蔣方印一人。由此也能看出,蔣方印還是很得楊鎬器重的。
“舍人這么早就來了?”
良臣到的時候,蔣方印正拿著一摞公文往楊鎬的公房走。良臣瞄了眼,發現這些公文都是遼東各地衛所將領的材料。用前世話說,就是遼東駐軍將領的簡歷。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是良臣當了這遼東巡撫,也會重新安排各地駐軍將領。要不然,一個個都是前任或前前任留下的人,識趣的還好,不識趣的,豈非都調不動么。做領導的,連手底下人都使不動,這領導,做了有鳥用。故而,就算為了穩定,徐徐圖之,最差,也要給這些將領來個異地任職,崗位互換,確保他們不會給自己添亂才行。
蔣方印顯然是在做事先調研工作,楊鎬回來后,這事肯定要上巡撫大人的議程。
良臣上前笑著跟蔣方印打了招呼,隨口說閑著也是閑著,不若過來侯著,萬一老師提前回來了呢。
“舍人真是有心了。噢,對了,昨天忘記跟舍人說了,舍人的小像傳我已編出,等去給舍人看。舍人看著有什么不對的,或是不足的,但與我說便是。”蔣方印將公文送進公房后,便要良臣稍等,他去將《魏舍人小像傳》取來。
這是好事,人活著還有什么比歌功頌德,讓自己傲人的事跡廣為天下人知更快活、更自豪的事呢。
良臣心里大熱,迫切想要看看蔣方印在小像傳中是如何夸贊自己的。要是夸的不到位,舍人不介意親自下場。
總之,高大威武、智慧與英俊并重,是缺一不可的。
正想著,外面卻來了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看著像是個做買賣的生意人,手里還牽著個四五歲的女童。
年輕人倒沒讓良臣覺得如何,那女童卻讓他眼前一亮。
這女童長得極是可愛,梳著兩個小辮子,圓嫩嫩的臉上有些嬰兒肥,看著,活脫脫就是一個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