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先擒王,乃豪杰用兵不二首選。
然,于天賜大珰而言,此策太過雞肋,有些無味。
斷其四肢,再斬其腰干,使其明知必死而無復掙扎,方能一泄心頭之恨。
多者,必須欺少。
強者,必須欺弱。
如果拋卻了這兩點,大珰人生,著實沒有意思。
南棚鐵冶廠動手同時,溧陽境內,姓了徐的大小鐵礦、鍛造工坊,無一不遭大明皇軍掃蕩。
前山鐵礦,是溧陽境內除溧陽鐵場以外的最大礦場,年產生熟鐵近六萬斤,是徐元整頓溧陽鐵礦業的“示范工程”。
原先的礦主是宜興縣的一個土豪,實力也是不小,然在魏國公這尊大佛前,那土豪連個屁都不敢放。
徐元接手前山鐵礦后,便將此礦交給了他的結拜兄弟徐慶打理。
這徐慶祖上便是魏國公府的家將,可惜到他這一代卻是干不了行伍之事,所以在把兄弟徐元的幫助下做了這礦上的主事,每年油水可觀,頗有樂不思蜀之意。
魏國公府兩百多年經營,府上家兵家將后代自是若干,這當中有外放出去任職的,也有就在府上效命的,但更多的是如徐元這般,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
所以,打前幾任魏國公開始,國公府就有明文規矩,外面的各種營生都要先緊著府上的家生子安排。
前山鐵礦就安置了三十多國公府的家兵,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打手,真個報起身份來,任誰都能報個小旗、總旗的世襲職務。
因而,當地百姓又稱這些家兵叫“官牙子”。
當下,但被人叫“牙子”的都不是好人,如“人牙子”就是那拐子,這“官牙子”自不是什么好稱呼。
除了“官牙子”外,前山鐵礦和其它各處歸魏國公府打理的鐵場、鐵礦、冶廠一樣,也養了不少打手,約摸有七十多人。
這些打手都歸“官牙子”們管,分成了幾隊,輪班負責。打手們有什么好處,也都要先孝敬官牙子們一份。
這也是于雙方都好的事,若無“官牙子”們罩著,這些打手在礦上和礦外也行不通。
不管什么事,沾了官字,那都是無往不利的。
公公將解決前山鐵礦的任務交給了馬隊標領趙明。
這家伙從前在老家肅寧時就是個無賴子,后來賣了把兄弟譚千牛得以在公公身邊聽差混飯吃。
一年多來表現尚可,公公手頭缺人就給補了個馬隊標領,和從前的身份比起來,怎么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趙明受命之后,立時帶領部下馬隊二百余人直奔前山鐵礦。
到地之后,二話不說就控制住礦上看大門的,爾后命所部分成四隊,一隊控制大門,不許進出。兩隊分別控制礦上護衛和礦工,余下一隊由他趙明親自帶著去抓那礦上主事。
同樣,嚴令傳下,命部下只管拿人,不管何人但有反抗者,可就地格殺。
數隊官兵從大門魚躍而入,前山鐵礦上下,一時之間大亂。
官兵來得太過突然,毫無征兆,礦內空有三十多“官牙子”和數十名打手,以及數百礦工,卻是無人敢反抗。
主事的也好,監工的也好,面對那些手執明晃晃刀劍沖進來就大喝大砍的官兵,哪個不是嚇的亂成一團。
這關頭莫說是組織反抗了,就連對方什么底細,他們都沒法弄清。
礦主徐慶正在賬房核賬,聞聽外面亂哄哄一片,有人在大驚小叫什么,不由大怒,起身推開屋門,欲要查看何人這么大膽敢在他礦上放肆。若是不開眼的礦工鬧事,直接吊上幾天就是。
不想門被打開的剎那,幾把閃著寒光的長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邊傳來冷冷的一句話:“敢動一下,要你的命!”
長刀架脖,寒意逼人,徐慶不由哆嗦一下,待看清是架他的人竟是官兵后,勃然變色,怒道:“你們是要造反嗎,你們可知我是誰!”
“你是哪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敢動,便是死人。”趙明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徐慶,冷笑一聲。
徐慶卻是沒有叫嚇住,而是怒聲喝道:“我乃魏國公府中人,世襲總旗,你若殺我,便是造反!”
到底是世代在魏公國府的,徐慶這人雖文不文武不武,可膽氣真是不小的。亦或說,他深信魏國公府這塊招牌不管是何人,都得敬畏三分。
“你這人腦子蠢,若我們怕了魏國公府,豈會還來你礦上!”
趙明干笑一聲,輕一擺手,兩名出身遼東馬匪的手下立時目露兇光,上前就將那徐慶架住。
“你們想干什么!哼,殺我容易,就怕你們得給我陪葬!”徐慶瞪大眼睛,這些個官兵雖不知是何路人馬,但諒他們再膽大,也不敢真的殺他。
“陪不陪葬,我不知道,但你…”趙明嘿嘿一聲,突然拔刀砍向徐慶。
“你!”
徐慶大驚,本能閉上眼睛,腦袋卻是一痛,旋即眼前一黑,已是不省人事。
用刀把砸暈徐慶后,趙明滿目猙獰,走到那幾個嚇的坐在那里都不敢動彈的賬房面前,說道:“此事與你們無關,把礦上賬都給我盤清了,錯一筆,少一文,就砍你們腦袋!”
今日沒有太陽,溫度不高,所以屹立于山嶺之上的公公鼻子又抽抽了,但他興致仍是不減,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半瞇了瞇眼,校對好目標之后,將火繩子給點著了。
“砰”的一聲,不等銃音散去,就聽前面百米處有人從石頭后面冒出,興奮的大叫“打中了,打中了!”
“公公好銃法!”
小田將舉著有些手酸的火銃放下,一臉崇拜的看著公公。
“三點成一線嘛,”公公想擺弄下見識,卻想到這火繩槍哪來三點一線的道理可講,便揮了揮手,“無它,熟能生巧而矣。”
眾隨從立時紛紛夸贊起來,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公公打銃,但絲毫不影響他們對公公發自肺腑、發自內心深處的敬仰之情。
拿帕子擦了擦鼻涕,又讓白帕隨風飄散在丘陵之中后,公公與眾人說道:“怕是那徐某人已知事態,咱家是個講理的人,從不以官職欺人,亦不以強權壓人,你等且隨咱去會會那徐某人,與他說道說道。”
眾人自是無異議,當下長幡打起,大隊人馬浩蕩開往溧陽鐵場。
只是,等公公鹵薄下了嶺之后,那方才大叫打中了的士兵這才走到那棵大樹前,盯著大樹來回看了又看,旋即撇了撇嘴,四下張望之后,悄悄的跟上大隊人馬。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