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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越旗者斬

  今日天氣晴朗,然溧陽縣內風高浪急。

  現任知縣裘某,貴州人士,32歲方中舉人,又歷八年才會試得榜,名榜末倒數第三。但不管怎么說,都是金榜題名,不負三十年寒窗苦讀。得中進士之后,裘某未及多等,就叫吏部補了實任應天溧陽知縣。

  這可把裘某喜的,他原以為自己只會被派到湖廣、西南偏僻之地任官,卻時來運轉任在了南都應天府,那地方可是江南寶地啊。

  驚喜之下,領了官憑,拿了驛條,高高興興南下就任。原想春風得意,百里縣侯,好生任事,總有前程,哪知到了地頭,裘某方才知道這吏部為何補了他來任這溧陽知縣。

  概因,前任尚未做滿就活動跑了,消息稍有靈通的補任進士們,誰也不愿意到這溧陽來,最后,也就裘某這個貴州無名之輩撿“便宜”了。

  本朝知縣任期并無固定,長者最多13年,短者一兩年,能否長任調撥,全看個人是否有后臺以及造化。

  要有后臺的話,如那東林黨的楊漣,一年知縣任上不到,就叫吏部舉為“天下第一廉吏”風光北上做了科道顯貴。

  要有造化的話,如那曾做過應天巡撫的海瑞,區區舉人知縣,也得調任京里做主事,然后一發不可收拾,青史留名。

  可裘某有甚后臺和造化?

  所以,他這知縣一做就是五年,真正是走不得,棄不得。初始兩年,還想和那徐霸天扳扳手腕,銳意進取,至少也要把個知縣做的有滋有味,不受人脅制才是。

  可是,光天化日他這知縣被人沖進來直接綁到鐵場去挨了訓,府里、南都都沒人替他做主后,這才徹底安份下來。

  人也變得圓滑起來,事事唯徐元是從,徐元叫他向東絕不向西。

  這叫好官不吃眼前虧。

  區區一個徐元沒甚可怕的,可他身后那魏國公府,莫說裘某一個小小知縣,就是這應天知府也得撅起屁股,好生恭維才行啊。

  這日,裘某正在衙門里聽曲,主薄丘某卻闖了進來,說是鐵場那邊來人報有匪情,請縣尊馬上調撥差役、弓捕往鐵場護衛。

  裘某最是見不得這丘某,此人做著他的佐貳官,可事事卻唯那徐霸天是瞻,在衙門里把他堂堂正印官給架空了。

  奈何,明知這丘某是那徐霸天的爪牙,裘某也不敢發作,示意唱曲的退下,頗是困惑的說了句:“好端端的,怎會鬧匪?”

  “刁民作亂,哪問時候。”

  丘某答的干脆,直問裘某這是去還是不去。

  “去,去。”

  裘某不敢得罪丘某,也不敢得罪那個鐵場的狠人,無奈之下便換了官服往前堂,到地一看,差役捕快們都聚齊了。不用說,都是丘某的安排了。

  “鐵場那邊鬧匪,爾等隨本縣去瞧瞧…”裘某說著就上了馬車,他可不會騎馬。

  丘某在那朝眾衙役揮了揮手,隊伍立時馳出縣衙。路上又有數十巡檢兵丁會合,二三百人排著長長的隊伍出城就奔鐵場。

  和知縣裘某在馬車中生悶氣不同,一眾衙役弓捕卻是興高采烈的,因為他們知道替徐老爺辦事是絕不會白跑腿的。

  百姓們瞧著這一幕,不由議論紛紛,卻誰也不知衙門這般興師動眾做什么去。

  莫不成鄉下又有抗稅抗糧的了?

  有老成之人如此猜測。

  不提城中百姓胡思亂猜,裘某這邊帶隊出城走到半道時,卻聽前方官道隱約傳來一聲炸響,眾人均莫名其妙。

  裘某從馬車上探出身,看看天色,朗朗乾坤,哪有半點烏云,渾不是二月驚雷。

  丘某見隊伍停下,擔心去的慢了會惹徐元不高興,趕緊上前催促。

  裘某在車上不吱聲,續將腦袋縮了回去。

  隊伍便又繼續往前,可走了里許地,卻是誰也不敢走了。

  只見前方官道兩側,旌旗招展,官兵如云,再見官道之中,兩三百盔甲兵器俱全的官兵正在脫衣解械,然后一個接一個的抱著腦袋走到路邊蹲了下來。

  裘某和丘某等瞧著這一幕,均是愕然,不知發生何事。

  隊伍也是不敢再往前走。

  約摸小半個時辰,卻有數騎打馬奔來,問他們是何人。

  丘某上前報了身份,又問前方發生何事。

  對方不答,為首騎士只將一面紅色三角旗幟擲在了溧陽隊伍之前。

  “越過此旗者斬!”

  為首騎士冷冷掃視了丘某及其身后眾衙役弓捕,之后掉轉馬頭而去。奔至前方三岔路口時,卻聽馬蹄陣陣,有塵土飛揚,卻又有上百騎奔出,均是紅衣披風,威風至極。

  眾人望的呆了,誰也不敢越過那旗。

  就他們這點人手,哪敢和那些兇神惡煞的官兵交手!

  裘某坐在車中,掀著車簾偷偷往前看,眼珠子不住的轉動著。

  丘某這邊卻越發心驚,聯想之前鐵場派人送訊一事,不禁擔心這些官兵是否奔鐵場而去。

  難道鐵場所說的“匪情”就是指這些官兵?

  不可能啊,若這些官兵是土匪,如何會不攻擊他們?

  許是南都派來的兵馬…

  丘某心稍定,看這些官兵都是精兵,真是鬧匪也不用擔心了。當下便想帶隊返回,因為那官兵可不讓他們過去。

  面子上,丘某還是得問問知縣裘某的意思。

  “既是官兵吩咐,本縣人等便返回吧,莫誤了官兵的事。”裘某在車上淡淡說道。

  丘某點了點頭,便吩咐下去隊伍回去。可等他們回到城中后,知縣裘某卻從車中跳出,然后下令立即關閉城門,不許任何人進出。

  “縣尊這是何意?”丘某叫知縣這道命令弄的糊涂,不由詢問道。

  “丘主薄勿問,遵本縣的吩咐便是。”

  裘某語氣不容置疑,當著眾衙役面,丘某也不便頂撞,想著關城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示意手下照吩咐去做。

  這一夜卻是無事,城內城外風平浪靜。

  次日,卻有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前來叩門,說是奉江南鎮守太監魏公公之命前來公務,要溧陽知縣馬上前來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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