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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萬歷維新天下詔

  壽寧在拿什么威脅,朱常洛很清楚。

  雖不是一母所生,但也是血脈至親,壽寧如此做法,身為大哥的朱常洛自然是很傷心的。

  但他也知道,自已絕不能失去太子之位。

  眼下京師被亂軍控制,父皇又在病重之中,倘若自已不配合的話,或許壽寧的威脅就會變成事實他那個百般不情愿去洛陽就藩的弟弟恐怕正對京師翹首以望。

  不知為何,太子殿下腦海中莫名浮現“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八個字來,或許殿下是在為自已的屈服尋找借口吧。

  三年國庫抵押,抵押的肯定不是那個空空的庫房,而是大明的三年賦稅。自父皇金口東宮可以問政后,朱常洛自是問過戶部詳細,現大明每年賦稅在四百五十萬兩左右,但每年的虧空都很大,所以父皇這才廣派礦監稅使,擔個與民爭利的名聲為國庫和內庫增加收入,要不然莫說朝廷官員的俸祿發不出,各處工造的銀子結不了,就是九邊的將士餉銀也沒法發出去。

  好比這次遼事,要不是戶部連征三次田畝稅,遼東那邊根本維持不住。只可惜,最后平奴的大功叫魏良臣和他麾下的皇軍得了去。

  當初廷議平奴封賞時,朱常洛不是不想出錢犒賞將士,是國庫真的沒錢。戶部李汝華直接了當,要封賞可以,那再加田賦。

  內庫那邊也沒銀子,各地的礦監稅使按規矩也是要等年底才能把今年的銀稅解到京的。

  所以,一年未到在農民頭上連加四賦,莫說朱常洛這個才能問政的太子做不出,就是皇帝也沒法辦。

  事情便這么拖了下來,原是準備等過了年收了南方各省的漕銀便將封賞發下去,雖說那平奴的大臣功皇軍是魏良臣的兵馬,背后站著的是鄭貴妃,但畢竟是皇帝親軍,是大明的軍隊,這一點朱常洛看的還是清楚的。

  哪曾想,他這個太子絞盡腦汁為平奴將士們著想,那將士們卻不為他這太子想,不知聽了誰的煽動,竟然打著尊皇討奸的旗號殺進了山海關,更是在今夜公然作亂,以維新之名攻進京師,更把他這太子的東宮給圍了,事情進展之快,之突然,都是朱常洛沒有想到的。

  他若知道會有今夜,怎么也要先湊一筆銀子解到關外去。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朱常洛算是體會到了父皇這幾十年的苦了。

  曾經,朱常洛也想過,他的父皇之所以任由中央官職大規模空缺,初衷怕不是不想被這些臣子煩擾,而是為了省下那一個個官職背后代表的俸祿吧。

  如果壽寧和她背后的那個奸夫真的能保證三年之內社稷正常運轉,朱常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將國庫抵押出去。

  退一萬步,小不忍則亂大謀。

  過得了今夜,他朱常洛才能是九五至尊;過不了,他朱常洛恐怕就得讓弟弟福王給他一個追謚了。

  然而就在朱常洛已經做出決擇時,讓人意外的是,西李卻突然說了一句:“殿下想不簽便不簽,臣妾別的不知,但卻知殿下東宮之位絕非他人可以更迭的。”

  這話讓朱常洛有些失神,也讓壽寧眉頭微顰了一下,不明白李翠兒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她這個“太子妃”不想成為皇后了么。

  “如果殿下不簽,難道這太子就是福王來做不成?”西李的樣子雖不是挑釁,但話中的語氣卻讓壽寧有些不悅,并且這話聽起來好像十分有底氣。

  壽寧不知道李翠兒哪來的底氣說這話,但她惦記著正事,不想和李翠兒口舌之爭,只對她那太子哥哥道:“二哥哪有那福份大哥真不簽么?外面可是等著呢。”

  “我”

  朱常洛內心很是煎熬,西李說的固然是道理,天下人都知道的公理,可關鍵是他現在小命都被人家捏在手中,根本就沒有他不簽的權力。

  當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

  坐在凳子上想了又想,朱常洛終是開口對壽寧道:“是不是我簽了,外面的亂軍就不會闖進東宮,害我性命?”

  “當然不會,他們不但不會進東宮,還會奉大哥主持維新,將來還會擁戴大哥做皇帝。”壽寧說這話的時候,可是半點也沒有為她那病重臥床的父皇心疼的樣子。

  “主持維新?”

  朱常洛愣在那里,半天才下意識的問了句:“什么是維新?”

  “維新就是變法,父皇病重,朝政積弊已深,不維新咱大明遲早要爛透,大哥出面主持維新,我想父皇他也是同意的。”壽寧其實也不懂維新,就那么隨口一說。

  “這”

  朱常洛動心了,不是為什么變法維新動心,而是壽寧話中意思已然說的明白,只要他同意,這大明還是他朱常洛的。

  “那”

  故作猶豫的沉吟后,朱常洛便準備拿筆簽字,從禮部跑出來的韓爌這時卻闖了進來,見太子殿下正要簽署什么,忙道:“殿下千萬不要答應,維新就是謀逆!”

  一臉氣憤的韓爌對壽寧這個公主殿下竟是“哼”了一聲,爾后上前就拽住太子的衣袖,急道:“殿下國本乃群臣擁戴之結果,嫡法繼承之制再正不過,殿下若要參與維新,豈不是自已謀逆自已!”

  “啊?”

  叫韓爌這么一說,朱常洛拿筆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壽寧不識得韓爌,見此人一說太子哥哥又糊涂了,針鋒相對道:“太子哥哥以儲君之尊主持維新,正是順應人心,如何是你口中的謀逆?”

  “殿下請自重!”

  韓爌也不說破,壽寧滯住,因為她不知這個官員是在指她和母妃與維新官兵的關系,還是另指其它。

  王安此時也趕了過來,見韓爌似與公主爭執,也不敢多說什么,上前對太子道:“殿下,外面給最后通牒了。”

  “什么最后通牒?”朱常洛又懵了。

  王安將手中的一份文告攤在太子面前的桌上,一臉苦澀道:“他們說殿下必須馬上簽字,否則就要攻打東宮。”

  “告訴他們,我答應維新,答應維新!”

  這最后通牒比什么都好使,朱常洛吃驚之下示意韓爌不要再勸,提筆就在王安拿來的那張《萬歷維新天下詔》下方簽名,并要內侍將自已的太子印取來蓋上。

  “殿下,唉!”

  韓爌恨的一跺腳,滿臉的痛心。

  壽寧卻沒忘記自已的事,忙道:“大哥,我那份。”

  朱常洛悶哼一聲,又在妹妹的那份解決方案上同樣落了款。

  “拿給他們,我不想見他們。”

  朱常洛無力的想起身,但身子卻軟得不能再軟,好像手腳都沒力氣般。西李見狀,上前輕輕扶住自已的丈夫。

  “大哥不要多想了,沒事的,皇軍還是擁護大哥的,大哥好好維新,一定能成為圣君的。”

  壽寧走時還不忘安慰自已的哥哥。

  朱常洛不想見人,可外面的人卻想見他。

  “又有什么事?”朱常洛現在很煩燥。

  “殿下,”

  王安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們請殿下去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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