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榮文到最后也沒有做出什么表示,第二天一早他照常上班,劉玉梅則在家休息,剛查出病情,她想上班那兩父子也不干啊。
江橋則翻箱倒柜找東西。
“不對啊!我記得就寫這兒了啊怎么沒有!”再次從床底下鉆出來,頭發上還纏著蛛絲的江橋有些摸不著頭腦。
找什么東西呢,找個電話號碼,有句歌詞是這么寫的“把你的名字寫在煙上吸進肺里,讓你保持離我心臟最近的距離。”江橋做不到這么煽情,為了忘記某人他把那人的電話藏在了某個地方,留個寄托。
半小時后,從書桌下面鉆出來的江橋終于找到了電話號碼,接著便迫不及待拿起座機,按鍵的時候手指微微顫抖,昨夜那個指點江山的江橋現在像極了第一次談戀愛時的羞澀樣子。
“嘟……嘟……喂!”怎么形容這個聲音呢,青春,自信中帶著一絲絲矜持,如涓涓泉水流進心窩里,甘甜可口又養人。
“喂?說話啊?不說話我掛了!”等不到電話這頭說話,那頭準備掛了。
“別!是我!”江橋的語氣苦澀而復雜,甚至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這下輪到電話那頭不說話了,只能聽見一個微微加重的喘息聲,顯然電話那頭的人心里并不平靜。
幾分鐘后,江橋背著包出門,坐上了出租。
看著窗外的街景,江橋逐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陳琳,這是一個他死了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陳琳,陳大小姐,是他初中同學,準確的說是江橋初三那一年的同學。更精確的說,是他初三那一年的同桌。
這個外表秀美、氣質清雅、性格刁蠻、出身富貴的陳大小姐,初二下半年轉學到江橋所在的二中讀書。擁有了豐厚條件的她,很自然成為江橋所在班的新晉班花。或許是兩人前世今生有什么冤孽,冥冥之中注定要發生點什么,當時的女班主任把她分給了江橋為同桌。
兩人成為同桌之后,一個俊男,一個靚女,卻沒像狗血小說里的那樣迅速陷入早戀。原來,二人皆是性格高傲之輩,既然你不主動理我,那我就也不理你。
經歷了兩三周的對峙之后,兩人關系才因為某件小事有了緩和,相熟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迅速打得火熱起來。盡管當時沒有確定早戀關系,但在別的同學的眼里,兩人已經是“好”上了。
敏感熱心的女班主任發現了這個情況,生怕耽誤兩人的學業,所以很快就把陳琳調到了另外一桌。
兩人間產生了距離,不過并沒隔斷感情,還是經常在一起廝鬧,那段日子,只要不是上正課,譬如自習課或者課間之類的時間,兩人就會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廝纏打鬧上。當然了,男女同學之間不會真的打鬧,就是你搶我鉛筆盒,我追著你索要的那種小打小鬧。天天如此耳鬢廝磨,就算原本沒有感情,也會生出不盡的感情,何況二人原本就是從親密同桌的關系發展來的。這樣一來,彼此感情更加深厚了。雖然二人誰都沒有意識到更沒有承認這是早戀,但別的同學卻認為他倆是“好”上了。
兩人關系親昵到連圓規也會換著使用,這一幕曾經引起無數男同學的嫉妒。
彼時江橋還是政治課代表,有政治課來臨的日子里,他都會在晚上放學的時候,把收上來的作業送到政治老師家里去。而那時候陳琳剛轉學過來沒多久,英語底子薄,班主任就讓她每天晚上到家里補課。當時的老師們都住在學校后面的家屬院里,所以江橋去送作業的時候,經常會碰上去班主任家里補課的陳琳,倆人的關系更加密切了。
江橋清清楚楚的記得,也是像今天的這么一個陰沉沉的天氣,自己去政治老師家里送完作業出來,碰上了去班主任家里的陳琳,已經忘了兩人間說了些什么,總之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后,自己對她的思戀就如同潮水一樣發作起來,只想著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什么時候都不分開,從那以后,就對她產生了異樣的感情,直到自己意識到這種感情會影響學業與未來,才殘忍的揮劍斬斷了情絲,若非如此,今天的兩人關系又會是另外一種樣子吧?
不過,江橋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沒有揮劍斬情絲,跟陳大小姐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她家太富有了,是市里最早安裝程控電話的一批家庭之一,爸爸又是市里的大領導,而自己家卻太窮了,一直到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家里才把欠賬全部還清,這種貧富之間的巨大差距,肯定會成為兩人關系進展的巨大鴻溝。加上家里后來發生的事,還有母親的病,倆人最后肯定更加痛苦。
再后來,隨著中考的臨近,江橋越發感覺到了壓力。原來,之前全部把心思投在了俏美活潑的陳琳身上,卻荒廢了學業。眼看中考臨近,很多科目還沒展開復習。若是繼續跟陳琳好下去,怕是要考不上市區最好的高中了。
那時江榮文所在的力能電池廠效益已經不好了,而且家里剛買了房子,欠了些錢,知道自己的家庭情況的江橋,決心暫時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學習中,還盼著自己學業有成,一路順利考上大學,找個好工作支撐家里。而若是自己與陳琳長期糾纏下去,怕是連高中都考不上,何談考大學?考不上大學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還好說,至多耽誤自己這一輩子罷了,可是如何對得起父母的含辛茹苦?如何對得起父母對自己的深切期望?考慮到這一點,他當機立斷,做出了一個讓他后悔至今的決定。他找了個由頭,跟陳琳大吵一架,從此以后安心學習,最后終于考上了市內最好的高中,最終得以考上大學。
當時的江橋很佩服自己能有這種舍小家為大家的大無畏精神,敢于揮劍斬情絲,這可是非大毅力者所能辦成的。
有得到就有失去,他得到了學業與工作,卻失去了這輩子最愛的女孩、曾經幻想娶為老婆的女孩。成人后每念及此,他都是后悔不已。無數個晚上,午夜夢回,夢到初中時代兩人嬉笑打鬧的場景,夢到兩人吵架后陳大小姐那幽怨的眼神,醒來后眼睛都濕潤了。
求而不得的初戀總是最美好的最純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