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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對峙

  老太君的斥責,讓眾人不約而同看向秦宜寧。

  雪梨院的婢女是孫氏身邊的金媽媽安排的,大多數人從前都是孫氏屋里的人,秦宜寧才回府一天,下人更是昨兒午后才送去的,她哪有管束的時間?若說下人們規矩不好,那也是孫氏調\教的不好,又與秦宜寧有什么相干?

  有了昨夜的事,眾人都不覺得秦宜寧會忍氣吞聲,此時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秦慧寧更是目光晶亮,充滿期待——這野人要是能暴起跟老太君斗一場才好呢!

  秦宜寧緩緩站起身。

  眾人端凝了神色。

  秦慧寧藏在袖中的手激動的緊握。

  誰知,秦宜寧卻是規矩的行了一禮,溫言軟語的道:“老太君教訓的是,是孫女管束不當,還請老太君息怒。”

  她乖巧的模樣,溫順的語氣,讓人心里舒坦,又不免多出幾分動容。

  這般應下,等于間接的維護了孫氏。

  就連老太君看秦宜寧的眼神都不免溫柔了幾分。

  果真是秦槐遠的嫡親女兒,即便沒有養在身邊,這孩子的本性也是厚道的。

  老太君這一生的榮耀和驕傲,都在長子身上,現在看著容貌肖似少年秦槐遠的少女,老太君的怒氣漸消,竟不自禁露出個笑容來。

  “嗯,往后多留心就是了。你父親給你請了師父,稍后就到了,你也仔細學習起來。”

  秦宜寧微笑行禮:“是,多謝祖母。”

  “坐吧。”老太君擺擺手。

  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在秦宜寧一句話之下化解了!

  秦慧寧眼看著老太君對秦宜寧露出那般慈愛的笑容,緊握成拳的手指甲險些將掌心都抓破。

  余香額頭貼著地面,只等著秦宜寧跟老太君吵嚷起來,自己再順勢告她心思歹毒、苛待下人,誰料想那“野人”根本就不按著牌路出牌!

  老太君的目光轉向余香,眼神之中多了幾分揣摩:“你有何事要我來做主?抬起頭來回話。”

  余香抬起頭來,臟污的臉上滿是炭灰,淚水沖出的白印子被她隨手一抹,又糊成了一片黑,姑娘們都看的別開眼,覺得喉頭一陣翻滾。

  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冤枉,余香嗚咽道:“求老太君做主將奴婢們調離開雪梨院吧!奴婢在雪梨院活不下去了,一定會被四姑娘折磨死的!”

  老太君蹙眉,看了一眼二夫人。

  二夫人立即會意,沉聲道:“胡鬧!四姑娘是主子,身為主子,又何至于會故意折磨下人?更何況做仆婢的,在何處服侍豈是你能夠挑挑揀揀的?能去雪梨院服侍四姑娘是你的福分,這會子這幅尊榮來老太君跟前挑撥是非,還敢誣陷姑娘,你是想造反!!”

  “二夫人明鑒!奴婢著實沒辦法了才會出此下策!四姑娘太暴戾了!奴婢和瑞蘭才剛去服侍了一天,就被折騰成了現在這樣,四姑娘將瑞蘭踩在地上打,您瞧她的臉,這會子還腫著呢!”

  余香起身拉過瑞蘭指著她青紫的嘴角,隨即又指著自己:“還有奴婢,四姑娘無緣無故的就罰奴婢去小廚房燒水,一燒就是半宿,不準奴婢去睡覺……”

  說到此處,余香已是大哭了起來,淚水再度將她花貓似的臉上沖出兩道白色的痕跡。

  瑞蘭被余香一番話說的恨不能立即學會茅山法術,若能隱身就好了!

  平日見余香很機靈的一個人,怎么關鍵時刻就犯起傻來,獨自一人犯蠢就罷了,還要拉上她!

  瑞蘭唬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搜腸刮肚的想法子自保。

  余香也跟著跪下,再度叩頭:“求老太君做主,今日奴婢冒死前來進言,若奴婢再回去,四姑娘怕是會直接打死奴婢的!”

  在余香哭訴之時,眾人的目光已在臉頰紅腫的秦慧寧身上來回了幾次,若說將人揍出什么好歹,倒真是秦宜寧能做出來的事。

  皇上推行德政,是以相府之中多少年都沒有出現過將奴婢打殺這種事,且大家也著實沒有見過能大打出手的大家閨秀。

  秦慧寧挨揍的事兒才剛被老太君輕描淡寫的揭過,想不到又有婢女來告狀。

  眾人很想知道秦宜寧會作何反應。

  老太君給的排頭她安然吃下,就不信她還能忍受一個婢女。

  可秦宜寧依舊端坐,垂眸望著老太君羅漢床前的腳踏,仿佛能盯出一朵花兒來似的,根本沒有半句辯解,至始至終都未曾給余香一個眼神,就像這人不存在。

  這下子,就連老太君也有些看不懂了。

  被扣上苛待下人的帽子,于女子來說可算的上聲譽受損,難道秦宜寧不在乎?

  還是她根本就不懂這事的利害關系?

  氣氛再度凝滯下來,安靜的屋內只聽得見余香的抽噎聲。

  老太君凝眉,剛要開口,不料瑞蘭卻忽然膝行上前來,“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朗盛道:“老太君,您千萬別信余香的話,四姑娘著實是冤枉的!”

  余香聞言一愣,驚怒的回頭瞪著余香:“你,你說什么呢!咱們不是……”

  瑞蘭不等余香說完,就已急切的道:“事情根本不似余香所說,四姑娘的確是罰了她去燒水,可余香受罰是因為犯錯,昨兒余香將大夫人賜給四姑娘的首飾密下了不少,她以為四姑娘不認得賬冊上的字,也看不懂頭面的材質,不想四姑娘聰慧過人,掃了一眼就瞧出少了多少東西。”

  說著話,瑞蘭充滿佩服的看向秦宜寧,“四姑娘當時也并未點破,只是側面的提點了一番,暗示余香將東西歸還,余香自覺被戳破沒了臉,只得將密下的首飾歸還了,可到底心里記恨,趁著奴婢們跟著四姑娘出去時,就克扣了給姑娘的炭火,不肯給正屋里炭盆,把個屋子冷的冰窖一般。”

  “昨兒晚上,奴婢因撕羅主子的事,被姑娘不留神誤傷,回到院子里余香瞧見了就跟奴婢好一通編排姑娘,奴婢勸說無果。恰好四姑娘回來,聽見了余香背后說的那些話,幾個罪過疊加,姑娘才罰她去燒熱水。”

  “一個婢女,膽敢偷主子的東西,主子又未曾多說什么也不曾重罰,她反而還記恨在心,克扣主子的炭火,奴婢覺得,四姑娘對余香的處置已經夠仁慈了。余香今日前來告狀,當真是昧著良心!”

  瑞蘭說到此處,叩頭道:“請老太君明鑒,千萬不要偏聽了余香的話冤枉了四姑娘才是。”

  站在屏風外頭的秋露聞言出來磕頭道:“老太君,奴婢也聽見余香姑娘編排小姐了,說的很是難聽,瑞蘭的話屬實,雪梨院的仆婢們都可以作證。”

  “你,你,你們,你們胡說!”余香睚眥欲裂,就要上前來抓瑞蘭的臉。

  瑞蘭唬的哎呀一聲跌坐在地,虧得一旁秋露、吉祥幾個婢女在,才將人撕羅開。

  余香尖叫道:“你血口噴人,昨兒還說要給你出氣,你今兒就反咬我一口,你個兩面三刀的東西!”

  “余香,閉嘴。”一直沉默的秦宜寧終于站起身來,簡單的四個字,就將吵嚷的余香唬的噤了聲。

  秦宜寧走到跪在地上的余香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的眼神太冷了,讓余香遍體生寒,低頭瞧著秦宜寧的雙梁繡花鞋,只覺得那只腳下一刻就會踹上自己的胸口。

  可秦宜寧并未動手,而是給老太君行了禮:“老太君,這等事還吵嚷到您這里來,著實是孫女的不是。是孫女沒有管理好雪梨院,竟讓您也聽見這么污糟的事。”

  老太君任由二夫人開口,冷眼旁觀今日的事,就是想看看各人都是什么反應。看到秦宜寧并未自降身份與婢女爭吵,她就已經很滿意了,又見秦宜寧才回府一天,竟能讓瑞蘭和秋露站出來為她說話,這也間接的證明了她有御人的能力。

  昨日的乖巧懂事還記憶猶新。

  看到秦慧寧挑撥父母,她也有勇氣與人對上。

  今日見面又并未一味的只知道逞威風,還知道顧全生母的臉面。

  這會子老太君瞧著秦宜寧順眼多了,只覺得她是個有勇有謀能屈能伸的姑娘,果真是秦槐遠的骨肉,身上自然就帶著幾分秦丞相年輕時候的風骨。

  老太君擺擺手讓秦宜寧起身,“不與你相干,這丫頭到底是自己性子歪了。”好像剛才斥責秦宜寧不會管束下人的人不是她一樣。

  轉而吩咐秦嬤嬤:“去查問雪梨院的人,此事一旦證明屬實,立即將余香發賣出去。”

  余香聞言,驚恐的瞪大了眼:“老太君,您不能如此啊!我是家生子,我爹是……”

  老太君不耐煩的皺眉,“我不管你老子娘是誰,能養出這種不安分的閨女,怕也不是什么好的,綠娟,此事交給你去辦,既然是家生子,那就按著規矩來吧。先將人帶下去,我瞧著心煩。”

  “是。”秦嬤嬤立即叫了粗壯的婆子來,用帕子堵了余香的嘴,直接將人拖了下去。

  眼看著余香被拖走,瑞蘭也有些害怕。

  這時候,只要秦宜寧一句話,說她昨日妄圖襲擊主子,她可能就會跟余香是同一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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