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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小別

  熊金水不由得緊張的看向逄梟。這里是忠順親王的一言堂,只要他一句話,便可決定自己的生或者死。

  逄梟面色沉靜,根本看不出一絲半點的情緒,這樣的情況才讓熊金水最為恐懼。若是逄梟肯將怒氣發出來,至少說明他還沒氣到說不出話的程度。

  可是他又能怎么辦?圣上下了旨,誰質疑半句啊,難道腦袋不要了?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逄梟沉默許久終于發了話,喧鬧的場面終于安靜下來,眾人皆齊齊的看向逄梟,等著他的吩咐。

  熊金水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這個時候他深刻的感覺到,只要逄梟一句話,他手下這些兵將將不顧后果立即反了!而他也將成為刀下亡魂!

  “圣上有旨,臣子只當接旨,圣上做下決定必然自有目的,臣子怎可質疑?諸位不可再多言!”逄梟沉聲斥責,隨即雙手接旨,叩謝萬歲。

  熊金水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大有一種劫后余生、逃出生天的輕松感,急忙行了禮就往外去,仿佛身后有餓狼在追。

  謝岳與徐渭之一左一右站在逄梟身側,看到熊金水離開,不由得擔憂的同時嘆氣。

  “熊公公回去,說不定會將此處之事添油加醋說一遍,到時還不知天子如何誤解,又要如何對待王爺。”

  “隨他去。”逄梟手中握著圣旨,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反正已是走到了這一步,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也照舊會被懷疑居心不良的。”

  “王爺,天子如此抉擇,當真已是至大周安慰于不顧了。眼下最要緊的是韃靼即將攻破京城,咱們應當帥軍進入城門,直穿過京城到城北與定北候匯合,共同商議如何擊退韃子才是最要緊的。”徐渭之皺著眉道。

  “本王也知道眼下是該做這些,可天子或許就在等著我再犯一次抗旨不尊吧。”

  眾人聞言都是一陣沉默。

  這一次若抗旨,還是與從前不同。從前抗旨為的是救自家媳婦兒,且并未損害其他人的利益,只是不肯奉詔回京罷了。可現在若抗旨,直接帥軍進入京城,那讓人一看便是要逼宮篡位的架勢,史書上口誅筆伐,少不得要讓他以及所有隨同的留下污點。

  逄梟絕不能允許自己留下這樣的污點。

  好在季澤宇用兵如神,逄梟對他的能力頗為清楚,眼下他還能夠撐上一陣子,足夠他急行軍繞過嘉紹谷了。

  逄梟與謀士們商議時,圣上下旨之事便逐漸在軍中傳開,一聽說圣上竟讓他們等了這么多天,最后卻給出個繞行的吩咐,大家都十分納悶。

  有那性子直一些的已經開始感慨。

  “還不是忌憚咱們王爺?王爺帶著咱們進京來殺韃子,圣上卻如此小肚雞腸,防咱們跟防賊一樣,著實令人心寒。”

  “好了,這話可不是咱們能說的。”謹慎些的出來制止,轉移話題道:“王爺怎么說?真的要繞路嘉紹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爺又有什么辦法?”

  大家一時都有些沉默,有人心里已經忍不住在想,王爺若是肯帶著他們沖進京城就好了。

  這樣的對話在平南軍大營之中每一個角落都在進行。

  秦宜寧斜躺在帳篷的木榻上,擁著被子看著門口出神。

  李啟天下了這樣的旨意,便是真的沒信任過逄梟一星半點。逄梟若真要繞路去往嘉紹谷,恐怕便不會帶著她了。

  理智上秦宜寧知道自己一個女流之輩,跟著去前線沒有半點幫助,可能還會成為逄梟的累贅和軟肋,可感情上她卻已經習慣了與逄梟在一起的日子。如今又要分開,心中著實舍不得。

  逄梟回來時,便見寄云和冰糖都在門口安靜的做針線,秦宜寧則裹著被子側躺著。

  他只當秦宜寧睡了,當即便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免了冰糖和寄云行禮,躡足而行來至于木板床邊。

  秦宜寧聽見腳步聲,當即便看了過來。

  “我吵醒你了?”逄梟笑著坐下。

  秦宜寧搖頭,“哪有,我沒睡,只是在想事情。”翻身坐起,隨意攏了攏散亂的長發,“你準備幾時啟程去嘉紹谷?”

  “圣旨已下,便是明日一早啟程才能交差。否則會被人誤解我有意抗旨造反。”

  秦宜寧點點頭,憂慮道:“時間緊迫,眼下帶著這么多的人,糧草也是個問題。你能應付的過來嗎?”

  逄梟大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不必擔憂,這些我都應付的過來。我唯一擔憂的只是你。宜姐兒,去前線我不能帶著你。若是從前的情況,我恨不能去哪里都帶上你,讓你在我的眼前我才能安心,可是此番與韃靼少不得要一場血戰,到時我怕護不住你的周全。”

  “我知道。”秦宜寧笑道,“我又不是個傻的,我如今都四個月身孕了,跟著你去戰場又能幫什么忙?反而是調養身子不方便,我還怕影響了我的孩子。”

  逄梟松了口氣,見她如此開明,都不用自己勸說便已選擇了最為合理的路去走,著實喜歡又敬佩。可是秦宜寧要與他分開了,他也真真是舍不得。

  “宜姐兒,你打算去何處?”

  秦宜寧想了想,道:“我想去金港。那里陳大人為人剛正,咱們在哪里住了一段時間,與百姓相處也容下,而且臨海,有個什么也好有個應對,另外哪里也是去往南方的樞紐,調派糧草的必經之地。你要帶著兵馬包抄到韃靼背后,糧草就更加要跟上,你只管去,將糧草之事交給我來打理便是。”

  逄梟驚訝的看著秦宜寧:“你來管理糧草和軍備?”

  “你覺得我不行?”秦宜寧挑眉歪著頭看他。

  那水眸瑩潤長睫忽閃著的模樣,著實讓人心里發癢。

  逄梟忍不住摟了摟她,笑道:“你的能力我自然信得過,我是擔心你的身子。原本我是想讓謝先生留下來替我掌管糧草和軍備之事的。既然如此,要不我將此時交給你,再留下謝先生在旁輔助,你們也可以商量著來,遇上難題也不至于自己一個人頭疼。”

  秦宜寧笑道:“這樣自然是好。謝先生足智多謀,做事周密,這樣想來我也累不到什么,就可以安心的在金港尋個位置待產了。”

  “是啊。”逄梟看著秦宜寧,許久方嘆息著握著她的雙手湊到唇畔輕吻,“這次生產,我怕是不能陪在你身邊。最為艱難的時候不能陪著你,我卻要……”

  “別這么說。”秦宜寧指頭點住他嘴角,笑道:“你是做正經事去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放心,我懂得照顧自己,下次見面時你就又多個兒子或者閨女了。”

  逄梟想連連點頭,一時間嘴角上揚,笑意忍都忍不住。

  秦宜寧被他那副傻樣逗笑,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們不過是短暫分別,待到戰事結束自然可以團聚了,逄梟用兵如神,應當無大礙的。

  逄梟便翻身躺下,與秦宜寧低聲說著話,分析現今的情況,又將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事商議著討論了一遍。

  至于冰糖和寄云,早已經的去為秦宜寧準備行禮了。

  逄梟為秦宜寧帶了十名精虎衛,秦宜寧身邊還有青天盟和銀面暗探的人,安全上是有保障的。

  待到次日清晨,秦宜寧換了一身石青色細棉披風,鴉青長發松松挽了個發髻,含笑站在馬車旁,抬頭看著逄梟。

  “好了,你還有要緊事做,平南軍稍后也要啟程了,就別在這里安了,我這便上車啟程了。”

  逄梟點點頭,低聲囑咐道:“別太操勞了。有事就交給謝先生去辦,是一切要以自己的身子為重,其余的都是次要。我這里你也不必安心,這次是與阿嵐合作,我有信心。”

  “我知道。你們的糧草我也會竭力籌備的。”

  逄梟莞爾,“我知道你的能力,不過你也別太緊張,說不定圣上為了臉面,糧餉之事就另有其人去做了。”

  秦宜寧噗嗤笑了,“我怎么不信呢。”

  逄梟見她如此,自己也禁不住跟著笑。

  逄梟將秦宜寧抱起來,小心的放進馬車,又替她理了理鬢發,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出發吧,免得耽擱了路上住店投宿。”

  “你也回去吧。”秦宜寧替他整理了領口,笑道:“打勝仗雖然要緊,但是你的生命要更加重要,千萬保重自己,可別歲歲便便就手上,更不要遇上什么事就想自己頂著,更不準做出什么犧牲自己拯救其余人的事來。你答應我,別叫我提心吊膽的。”

  逄梟拉著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保證。”

  兩人凝望著彼此,相視一笑,此時都將對方的模樣刻在心里似的。

  謝岳與精虎衛走到馬車旁。

  逄梟又對謝岳頷首致意,托付之意明顯的都在眼神之中,謝岳跟隨逄梟日久,自然能夠明白,神色認真的拱手行了一禮。

  “王爺放心吧。”

  逄梟這才點頭,看著秦宜寧道:“去吧,好生照看著自己,咱們也可以多傳信。”

  秦宜寧應下,見逄梟都已下了馬車,還在專注的看著自己,行禮又是幸福又是酸澀,長痛不如短痛,她放下暖簾催促道:“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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