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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癲狂何妨趁年少

  傲骨多少,風雪幾勺,化入幾分自在逍遙。

  磊落心腸,玲瓏風貌,義掛眉梢。

  勇字為刀,俠字為鞘,飲熱血一瓢。

  烹悲喜,嘗味道,癲狂何妨趁年少,怕只是嫌這長生太過無聊……

  寧紅豆很久之前聽過這樣一首小曲兒,當時聽的時候沒什么感覺,也不知這曲調到底在講些什么,在唱些什么,只是覺得詞很美,意境很足,可美在哪兒,足在哪兒,又想不通。

  趴在山坡的雪松后面,望著遠處城墻上紛飛的血跟雪,寧紅豆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身子就有些顫抖,手心里的劍更是顫抖。

  “我要過去接人。”寧紅豆忽然開口說了這么一句話。

  “接人?”花桔梗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難道發瘋還會傳染不成。

  “對,我覺得他們會成功。”寧紅豆斬釘截鐵的說道。

  “成功?”花桔梗都不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眼看著已經被包圍了,還有什么生還的希望嗎?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但我必須過去看看,我要過去,我應該過去。”寧紅豆說的很肯定,然后她便起身了。

  “你太魯莽了。”花桔梗勸誡道。

  “你這樣是不對的。”陳余生也勸誡道。

  “祖母告訴過我,無論何時,要珍惜生命,懂珍惜才能長生。”就連春夜都在勸誡她。

  可寧紅豆是那種能被勸誡的人嗎?

  葉飄零都勸不了她。

  葉飄零到死都沒見到自家徒兒摸一摸劍。

  寧紅豆就是這般執拗,她認定的事兒,她就要去做。她不想學劍的時候,誰勸都沒用,她想學的時候,她可以拼了命的虐自己……

  驢脾氣的小犟妞兒!

  很早之前,葉飄零就這么評價過寧紅豆,那時候她才多大啊!

  寧紅豆一邊走,花桔梗一邊在她身后喊。

  “會死人的。”

  “死就死吧。”

  “你過去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試試怎么知道。”

  “試了也白試。”

  “你說了不算。”

  “你就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不,我只是一個劍修。”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開眼,這幽州城外的天,說變就變,方才還能看到朝霞滿天,眨眨眼就突降大雪。

  風急。

  雪大。

  風雪中。

  寧紅豆晃眼之間就不見了。

  風雪落在幽州城頭,破曉時分的血被很快覆蓋,然后鴻鵠飛鳥旗附近的血又飛濺而來。從管豎橫爬上城頭的位置望過去,這一條熱血之路剛好三百步,就仿佛是一把擴大十倍的長劍。

  三十一名地火風雷閣的少年。

  此時此刻,只剩下兩人,管豎橫還有高飛盡,而鴻鵠飛鳥旗就在咫尺之間,高飛盡已經滿身是傷,左臂也被砍斷了,管豎橫同樣是滿身傷痕。

  幸好,他是二境的劍修,他擁有劍氣,他的劍并不會輕易被奪走。

  “大師兄,我助你一臂之力,拔旗。”

  “阿盡,你去拔旗,然后趕緊走。”

  “我走不動了。”

  “走不動也要走,我是大師兄,我命令你去拔旗。”

  “少廢話,我才不要聽你的呢。”

  高飛盡最后一句話聲音壓的很低:“大師兄有什么了不起的,爛好人一個,脾氣好到窩囊,實力也不行,年年都打不進幽州海選,我們都不服你的,我也不服……可,可我們就是愿意讓你來當我們的大師兄,我們愿意跟著你發瘋,我也愿意替你去死,我傻,我自愿的……”

  抬手,助管豎橫一臂之力。

  回首,便攔下四面八方的長槍。

  管豎橫持劍‘飛’到了鵠國插在幽州城的鴻鵠飛鳥旗邊上,這大纛旗真是刺眼,丑陋不堪,看著都惡心。

  下意識的揮劍劈砍。

  整面大旗被管豎橫從上到下筆直的砍了下來,隨手抓在掌心里,感覺自己滿手都是鮮血。

  身子下面是高高豎起的長槍。

  長槍旁邊是正在被亂槍刺死的高飛盡。

  再遠一點的地方,二十九具白袍少年的尸體,風雪中依稀可見。

  管豎橫眼眶里已經濕潤,忽然就覺得:“這一行到底對是不對?師弟們的熱血是自己親手點燃的,路是自己幫他們選的,旗子現在拔下來了,可很快肯定就會有新的旗子豎起來。城破了,再努力,也是枉然,守城的士卒逃的逃,死的死,他一個武夫還在這里較個什么勁。”

  管豎橫渾身上下都有些乏力。

  孕穴開了八個。

  劍氣匱乏啊。

  “自己真的不是天才,自己不配做地火風雷閣的大師兄,就這樣走了也不錯,將位子讓給更有天賦的師弟,挺好。”

  “應該是挺好的。”

  “今兒自己應該沒給宗門丟臉。”

  “瞧瞧,這鵠國的鴻鵠飛鳥旗可是讓咱地火風雷閣第一個拔下來的。”

  “我敢打賭,這次肯定為宗門在修行界爭了個第一,起碼在咱唐國是第一,起碼在這場戰爭中,是第一。”

  “心滿意足嘍。”

  管豎橫想著最后看一眼自己手里的長劍。

  “看了十八年。”

  “咋就是看不夠呢?”

  “這劍。”

  “真好看。”

  這樣感嘆著,管豎橫忽然就覺得側腰一疼,似乎是被一個硬物懟了一下,借著這一懟之力,整個人的身子在半空中就側翻了個跟頭。

  纛旗從來都是插在城墻邊上的。

  管豎橫這一個跟頭,直接就朝城墻外面翻出去,然后便躲過了身子下面刺來的長槍。

  “開城門。”

  “剁碎了他。”

  “不用留活口,殺無赦。”

  城墻上一個將士大聲嘶吼著,然后剛剛被關上的幽州城門便又一次打開了,至于管豎橫?

  管豎橫現在有些發蒙。

  有人救了自己?

  竟然有人會在這種時刻救自己?

  落下來之前,他就看到了城墻外面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穿著破破爛爛,身上的厚棉衣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款式,丑到不能直視,跟地火風雷閣的白袍根本沒法子比。

  那個瘦小的身影,剛剛直起腰,手心里有些臟,另外一只手還握著一桿槍,似乎還準備拋出去。

  看來方才懟自己的硬物應該便是長槍的槍柄位置。

  管豎橫心里想著:“扔的還挺準!”

  這樣想著,就看到那瘦小的身影竟然朝自己伸出手:“還要接住自己嗎?”

  下一刻:“好吧,還真就接住了。”

  抬頭:“咦?是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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