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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應該去做商人的劍修

  這字。

  是墓文。

  青石白字,碎石飛舞,余音回蕩。

  寧紅豆橫劍筆直,大滴大滴的汗水隨著手腕的抖動從額頭飛濺出去,眼眸冷峻,字跡剛毅。有那么一刻,她覺得自己仿佛不是在刻字,反而是在一劍一劍的把那些客死他鄉的將士拽回來,然后將他們刻到石碑上,給他們一個黃泉的家。

  一劍接著一劍。

  木劍上飛舞著一抹細小的劍氣,寧紅豆將力度控制的極佳。

  她不是書法大師,也不是絕世工匠,可她的眼,見過無數的血,跟著葉飄零看過無數的山河,她的心滿是熱血,她的字激昂澎湃。

  寧紅豆不是唐王,她也不曾為唐國血戰,可也不知道為何,站在這歲山皇陵,刻這二十萬個名字,握著這陰間的花名冊,她有些想哭。

  淚腺這東西,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

  從魚肚白到暮色蒼茫,寧紅豆劍未曾離手,刻了一萬零一百個名字,兩萬八千三百二十二個字,劍氣不曾收斂,虎口都崩裂了口子。

  咬著牙。

  寧紅豆一直刻到伸手不見五指。

  今夜沒有明月,也沒有星辰,一片漆黑。

  寧紅豆刻了一天的字,斐驚蟄看了一天,這時候終于開口說話:“這些字,刻的是什么?”

  寧紅豆收劍回身:“死人。”

  斐驚蟄好奇的問:“因何而死?”

  寧紅豆指指北面:“因戰而死?”

  斐驚蟄一愣。

  寧紅豆仿佛能看清斐驚蟄的表情:“你的屋里滿是兵書,應該能猜到。”

  斐驚蟄正容:“北境?”

  寧紅豆搖搖頭:“請我刻字的人沒有說清楚,可我知道,在墜馬草原上有二十萬唐國亡魂,這書冊中也剛好是二十萬人的花名冊。”

  能修入二境,怎么會是真的癡呆憨傻,寧紅豆點到,斐驚蟄當即領悟。李天意雖然沒有告訴寧紅豆真相,可李天意也不知道,寧紅豆在梅山深處曾抓了一位割草人。

  那割草人告訴寧紅豆,墜馬草原的二十萬唐軍已經全部戰死,殘余逃兵還會經歷一茬一茬的收割,真正能逃回洛陽城的,少之又少。

  旁人不知。

  從北境回來的肥貓應知。

  錦衣衛所的徐簾幕不會不知。

  一大箱子的書冊放到李天意的手中,他自然也知。

  李天意心里痛,但他不能表達出來啊,他想哭,只能吃辣椒餡兒的餛飩假裝被辣哭。他想給自己父皇,想給那些將士們做些什么,可他無能為力。

  這事兒肥貓不會去做,徐簾幕不適合去做,錦衣衛的人都不合適,他們只能去做李天意身后的影子。

  所以,刻墓碑冥文成了一樁買賣,李天意一個字十文錢請了寧紅豆這個不起眼的劍修。

  肥貓說寧紅豆有天賦,修為不錯,刻字,綽綽有余。

  不僅是綽綽有余,還是洪福齊天。

  寧紅豆第一次進歲山就遇上了斐驚蟄,這歲山,徐簾幕調查過,按照地圖悄無聲里的來自然可以,但誰能想到寧紅豆會是個路癡呢。

  一路上早就驚動了守衛。

  本來寧紅豆肯定是不可能好好刻字的,但有了斐驚蟄的出現,一切就不是問題了,將軍府的少將軍,那是真的沒人會出來阻攔的。

  別說是刻字。

  就算是在這歲山上放火,只要斐驚蟄開心,隨便放,大不了找人再滅。在官場上吃飯的人,眼眸跟心思都是通透的,誰能惹,誰不能惹,門清兒。

  斐驚蟄看不清巨石上的名字,但是他的心里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明天我幫你一起刻字。”

  寧紅豆搖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行。”

  斐驚蟄堅持:“我愿意刻字,不是幫你。”

  寧紅豆:“那你去別的地方刻,這青石是我打磨出來的,你別動。”

  斐驚蟄:“我也是唐國的將士,我有理由為這些名字做些什么。”

  寧紅豆:“你想做,隨便,可是不要碰我的石頭。”

  斐驚蟄一陣無力,這小妞兒怎么油鹽不進呢:“刻墓文,人人有責。”

  寧紅豆:“墓文?我可不知道那是什么,在我這里就是一樁買賣,一個字,十文錢。”

  斐驚蟄:“你不要銅臭氣太重。”

  寧紅豆:“那是因為你有錢。”

  斐驚蟄:“好,你跟我講買賣,那咱們就談買賣,這字,我非刻不可,一個字,十文錢。”

  寧紅豆:“我可沒錢。”

  斐驚蟄冷哼一聲,瞪著眼睛,指著自己:“我出錢,我給你錢,十文錢,我在石碑上買一個字的位置。”

  寧紅豆再次搖頭,然后很認真的思索片刻:“二十文,你給我二十文,我許你刻一個字。”

  斐驚蟄:“不行,就十文。”

  寧紅豆:“二十五文。”

  斐驚蟄:“怎么還漲價啊!”

  寧紅豆:“三十文。”

  斐驚蟄:“停停停,成交,成交還不成嗎!”

  斐驚蟄都被自己蠢笑了:“你可真會做生意,你做劍修真是虧了,你應該去做商人啊,你肯定能富可敵國。”

  寧紅豆眉眼彎成了一條縫兒,嘴角都露出了酒窩:“生意本來就是我談成的,我不給你看花名冊,你知道刻什么嗎?我猜你肯定是有軍職的吧,刻成這二十萬的墓文,指不定能在軍部大老爺那里謀個好印象。一個字,三十文,不貴,對吧,真不貴!”

  斐驚蟄伸手指著自己,深吸一口氣,心里想著:“軍部大老爺?軍部那群龜孫子,有一個算一個,誰敢給自己定印象?嚇死他們!反過來說還差不多!”

  心里這樣想,斐驚蟄不會這樣說:“寧紅豆這么有趣的姑娘,遇到一個,多不容易,告訴她自己的身世,萬一又變成那些鶯鶯燕燕的模樣,多沒意思。”

  賠錢就賠錢吧。

  一個字三十文,一共能有幾兩銀子……

  滴答滴答的雨滴聲,砸在洛陽城的青石路上,夜市的菜攤旁,芹菜穿一身微濕的道袍:“大嬸兒,您這菜怎么賣啊?”

  賣菜大嬸兒:“二十文一斤。”

  芹菜吃驚的說:“這么貴?清早的菜新鮮貴些有理,這晚上的菜也這么貴?”

  賣菜大嬸兒:“不是晚上貴,是賣給你貴,你買,就是二十文,你不買,就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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