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龍城 天空陰沉沉的,很快,噼里啪啦就下起了暴雨。
香港這樣亞熱帶氣候,暴雨最是常見,可也沒今天這樣猛烈。
把雨點像篩豆子一樣從天上砸落地上,土地上砸出淺坑,砸在枝葉上,砸得枝葉亂搖亂顫,砸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下午五點鐘,整個天空已經黑得嚇人,放眼望去,全都是雨幕,馬路上看不見人。
偶爾幾輛出租車鳴笛,開著遠光燈交錯行駛,整個天地仿佛進入了一個涅槃的空間。
“這個該死的天氣,蒲你阿母老天爺!”魚丸佬阿明抬頭看著嘩啦啦的大雨,呆在自己那不斷漏水的棚子里,不斷地罵娘。
魚丸佬阿明在這個地方賣魚丸已經很長時間了,當年九龍城還不叫九龍城,叫九龍城寨的時候,阿明已經在這里開始擺攤賣魚丸。
阿明的魚丸很有名,即使當年九龍城寨亂如麻,什么四大探長都對城寨的英雄無可奈何,他魚丸佬阿明,依然能夠在這里擺攤開店,屹立不倒。
講真,從四大探長那個時代過來,阿明賺了不少錢,按道理來講應該早在家里呆著享受兒女福;可惜,阿明的命不好,他老婆得了肺癌,花了不少錢,原本賣魚丸存錢準備買店鋪的錢,也搭了進去最后老婆的命沒保住,魚丸佬阿明依舊沒有房子,沒有店鋪,只能在這種破地方依舊賣他的魚丸。
此時,棚子內的客人不多,準確地說一共才有兩桌,第一桌是一對初中男女,穿著職業學校的白色校服,看模樣就像是那種逃課的小情侶,黏在一起,時不時地嬉笑,面前擺放的魚丸都快涼了,也沒吃幾口。
另外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男人,體格魁梧,留著小平頭,一身墨綠色的的確良衣服,衣服很舊,很皺,與香港時髦氣息格格不入,倒像是從大陸來這里的土老帽,尤其腳下還穿著那種綠色的橡膠鞋,就更土了。
不知為何,阿明第一眼看見這個男人,就感覺有事情要發生。在九龍城呆了這么久,又是做這種生意,阿明什么人沒見過,眼前這個模樣粗糙的男子,一個勁兒地埋頭吃著魚丸,即使下雨天,也吃得滿頭大汗,要了一碗又一碗,仿佛這是他最后一頓飯似的,吃得很是虎咽。
阿明見此,就多了一個心眼。
他雖然店面小,卻也不想出事。
實際上,阿明的這家店以前還真就出過不少事兒,尤其那些社團砍人什么的,都有發生過,只是現在邁入九十年代,大家都斯文了,江湖人也講錢不講打打殺殺,那種械斗的事情才減少很多。
就在阿明胡思亂想的時候,雨棚上的雨水積壓太多,成了一個秤砣似的壓在棚子上,有一些順著縫隙流進來,流到了阿明的臉上。
“賊老天這日子沒法過了!”阿明心中抱怨,不得不拿了細長的竹竿,用一頭去捅那積水處,嘩啦啦,積水被捅了下來,猶如傾盆之水,淌了一地。
就在這時,一個人打著傘從外面走進來。
在黑色的雨幕中,猶如幽靈,也許是雨聲壓住了他的腳步聲,要不是阿明回過頭,根本就不知道有人進來。
啪地一聲,那人把舉著的雨傘合攏,黑色的帆布傘倒拿手中,不斷地從上面滴著雨水。
“歡迎光臨,一位?要食些什么?”難得在這樣的鬼天氣有客人上門,阿明忙迎上去,熱情招待。
“一份咖喱魚丸。”那人說。
阿明剛想給對方找個干凈點的座位,就見那人不吭不響地直接朝埋頭吃魚丸粗糙男人那邊走去。
阿明怔了一下,接著棚子內微弱的燈光,這才看清楚雨傘男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斯文,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身上穿的也是黑色西服,腳下是皮鞋,即使外面下著雨,皮鞋也很干凈,顯然是開車來的。
阿明有心想要再多看對方幾眼,那人卻突然轉過頭,有意無意地看向阿明。
阿明一個尷尬,忙吆喝一句:“咖喱魚丸一份!”隨即,就去做魚丸了。
雨傘男走到那粗糙男座位旁,也不吭聲,直接就坐了下去,然后把雨傘靠在桌子跟處,從懷中掏出一面繡著英文字母的藍色手帕,擦了擦沾染了雨水的臉頰,又擦了擦手,這才又折疊好,放入懷中。
從雨傘男坐下開始,那埋頭吃魚丸的粗糙漢子始終沒有抬頭,依舊在滿頭大汗地吃著魚丸魚丸撈完了,就捧起碗,咕嘟嘟,又是一通猛喝,湯汁一滴不剩。
“先生,你的咖喱魚丸好了!”阿明突然出現,將剛剛做好還熱氣騰騰的咖喱魚丸,放在了雨傘男面前。
雨傘男板著臉,面無表情地對等著收錢的阿明說了聲謝謝。
阿明:“……”
搓搓手,反正人不多,吃完再算賬也可以。
阿明離開。
雨傘男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熱氣騰騰的魚丸,用手輕輕把魚丸推給粗糙男,說:“多食一點。”
粗糙男打了個嗝,看一眼魚丸:“食飽了。”
“有的食就盡量多食點,你知道的,這次給你的工作很危險。”雨傘男說。
“我看錢干活錢多,命都可以給你。”粗糙男發狠話道。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對我來講沒半點用處。”雨傘男輕聲道,“我要的是別人的命。”
“目標是誰?”粗糙男目露兇光。
雨傘男從懷中摸出錢夾,打開,掏出一張相片,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按著,推過去。
粗糙男用手擦了一把嘴,伸手拿起相片,看去 相片上,那是一個很俊朗的年輕人,穿著黑色的風衣,風衣里面是白色的西服,此刻面帶笑容,站在一輛豪華的奔馳車旁,手中夾著香煙,正在用夾煙手的尾指搔弄左邊的眉梢在陽光的映襯下,整個人顯得比很多香港巨星,還要有風度。
粗糙男面無表情,隨手翻過照片,照片后面寫著三個字宋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