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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繡城模式

  1988年中國第一次評選了全國杰出企業家的稱號。

  獲得這個稱號的有馬勝利,有魯冠球,有汪海,這些都是如今中國最頂尖的一批企業經營者。

  在歷史上,可以說是對當年的中國最優秀的一批經營者的鼓勵。但是如今的這次評選,卻多少有了一些遺憾。

  遺憾的是,胡文海拒絕了這次評選中對他的邀請。

  一方面還是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風格,胡文海并不像其他企業家一樣,有個人名氣方面的需要,反而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世界首富,自己出現在公眾面前未免也太拉仇恨了一點。

  另一方面,主要還是企業家評選對于胡文海來說,實在是一個太過不值一提的小事。

  雖然他并沒有出現在全國杰出企業家評選的名單上,但是在如今的中國,企業經營者們很難繞過他這樣一個人物。

  如今的中國“企業家”們,如果沒有聽說過胡文海的名字、不能說出幾個新科集團的案例,顯然是不那么合格的。

  所謂的企業家雖然并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但在八十年代末這次企業家的評選活動中,也不是所有的企業經營者都可以被稱之為“企業家”的。

  只有那些在企業經營中,嘗試進行冒險事業的經營者,才有資格被冠上這么一個當年還略帶貶義的名詞。

  簡單的說,這些人都是在改革大潮中有著自己故事的一群人。

  但是顯然,胡文海的故事當然是如今中國最精彩的一幕。

  胡文海自己雖然選擇了盡量的低調,但他的身份和事跡就在那里擺著。隱隱約約之間,中國的這群“企業家”們,竟然是以他為首也不奇怪了。

  當魯冠球拋出繡城進行的改革模式,所有人的目光反而不約而同的向著胡文海看了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胡文海才明白了為什么魯冠球今天表現的這么不同尋常。

  他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利用”一下胡文海的影響力。說到底就是扯虎皮,扛大旗。

  魯冠球對繡城模式的介紹話音剛落,就有人開始反駁:“魯廠長說的繡城現象或許不錯,但也要看到,繡城本身這幾年經濟發展非常迅猛,而且還是北方唯一的特區……”

  繡城能夠推動國企改革,確實和繡城經濟發展是分不開的。起碼最初推動繡城國企合并,主要原因就是胡文海從軍工系統拿到了不少訂單。

  反駁的人這話里的意思也很明顯,如果沒有繡城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有一個不差錢的新科集團,其他地方的國企恐怕沒有這個本錢來搞改革。

  這話乍看起來,似乎還真有一些道理。

  “這位同志,你這是倒果為因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會議室里頓時鴉雀無聲起來。

  魯冠球把繡城扯進自己的發言里來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座的每一個都是人精,自然不會不知道。

  而胡文海之前一直低調的表現,也讓人對魯冠球的做法持懷疑態度。

  你想借用人家的影響力,那新科集團胡文海難到是好說話的人,就讓你這么搓圓捏扁不成?

  顯然這種把繡城推上風口浪尖的做法,和胡文海以及新科集團一直以來竭力避免太出風頭的策略并不符合。

  魯冠球你想用新科集團來推動股份制,這是打錯了算盤,說不定還要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不少屁股坐在國企這一邊的人,心里冷笑著就打算看魯冠球出丑。

  “繡城國企改革從1985年就已經開始了,首先是成立勞動服務公司和人力資源公司。那個時候新科公司的影響力還沒有那么大,把繡城國企改革的成果歸結于市場繁榮,這對繡城工業局的領導和企業工人絕不公平。或者應該這么說,繡城之所以能夠在這幾年取得良好的經濟發展勢頭,以及成功拿下國家的特區政策,正是應該歸功于成功的國企改革進程。”

  這番發言在會議室的上空回響,與會眾人落在魯冠球身上的目光,忽然想旁邊移動了一點,落在了他旁邊那人的身上。

  巧了,胡文海的位置正好便是在魯冠球的旁邊。

  發表這番言論的,并不是之前沖鋒陷陣的魯冠球,而是之前一直在保持低調的胡文海。

  這是什么情況!

  不少自認為熟知胡文海做事風格的人,不由得目瞪口呆。怎么一向悶聲發大財的胡文海,竟然就這么甘心被魯冠球利用了?

  是的,魯冠球有著自己的私心。

  1988年,可以說是中國的資本元年。之前只是為了生存、為了吃上一口飽飯,而自發成長起來的非國營企業,如今已經不再甘心于將自己寄托在公有制體制之下了。

  在吃飽穿暖之后,非公企業的所有者們,開始奢望起要為自己“拿到一張出生證明”。

  簡單的說,就是要將手里企業的產權明晰起來。朕打下來的江山,總不能就在未來某一天,被官僚們一紙公文就這么收走吧?

  隨著資產的迅速增加,新中國的第一批資本家們,開始被巨大的不安所籠罩了起來。

  魯冠球的萬向節廠,鄧紹深的萬寶家電,四通公司的萬潤南,還有更多因為財富感到不安的人,尋求著改變這個世界的努力。

  歷史上,魯冠球將自己的企業悄然送了一半的股份給當地政府,這才算是勉強披上了一層保護傘。鄧紹深頂著妖都政府的壓力,想要從體改委走迂回路線,結果卻被打成了外逃的“貪污犯”。萬潤南拋出了四通公司“非國有、非私人”的論調,結果同樣是被按上了一個“出逃”的罪名,不得不拋棄自己一手創建的四通公司。

  為了這一個所謂的股份制“出生證明”,實在是有太多時代的風云兒們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股份制對于這個時代的中國非公企業經營者來說,便是普羅米修斯的火種,是為之前赴后繼的階級自覺,便如同舊社會農民對田地一般的渴望。

  魯冠球的私心,便在于只要推動了國企的股份制改革,那么非公企業自然就同樣有了股份制的基礎。

  打著國企股份制的大旗,根子上其實是非公企業經營者資本意識的覺醒。

  他的這點小心思,對在座的各位領導和學者們,并不難猜。

  可是誰也沒有猜到,已經上岸的胡文海竟然回頭趟了這灘渾水。

  新科集團的私企性質毋庸置疑,是特殊時期、重大貢獻,有中央領導背書的特殊情況。中國北方天空中的保護傘,只要不造反,這就是大義!

  就像蘇聯也有紅色資本家哈默一樣,胡文海和新科集團的特殊性,讓他可以超越意識形態和制度,打著以國家利益為重的旗號,新科集團的私企性質是誰也不敢質疑的。

  就好像高考的時候,別的學生頭懸梁、錐刺股,可胡文海卻早就已經被保送了清北大學。

  這時候哪怕是要教育部抽了瘋,減少各省省內大學錄取數量,和你保送的胡文海又有什么關系呢?

  偏偏是可以穩坐釣魚臺的胡文海,不僅心甘情愿被魯冠球利用,如今更是親自下場了!

  好些人對此感到莫名所以,你胡文海不是被魯冠球真的灌迷湯給忽悠瘸了吧?

  當然,這個年代,還沒有“忽悠瘸了”的這個說法。不過這并不影響,大家看向胡文海那奇怪的眼神。

  可胡文海卻絲毫沒有站在岸上的自覺,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接著侃侃而談。

  “繡城國企雖然沒有進行股份制改革,但至少政企分離是已經實現了的。國企系統內的領導,是根據專業、業績和任職經歷,結合多方意見進行選派的。企業領導沒有行政級別,其身份僅是企業的經營者。工業局并不直接干涉企業運行,而是以繡城工業集團的企業所有者身份,對集團下屬企業進行調控和制導。繡城重工集團、繡城電子計算機公司等企業,實際上便是隸屬于繡城工業集團,而繡城工業集團的管理層實際上也是各下屬集團的管理者。在繡城工業集團層面上,是實現了股份制功能的。”

  “繡城國企改革是全方面的,既有管理模式的改革,也有其他方面的改革。諸如繡城人力資源公司,既打破了工人的鐵飯碗,也為失業工人提供了基本的生活保障。繡城勞動服務公司,和勞動保障公司、百貨公司,在經營日用品方面形成了系統內的良性競爭。繡城電子計算機公司前后合并了九家繡城的電子類企業,不僅整合了資源,更鍛煉出了國內第一梯隊的經營隊伍。”

  “繡城國企的改革,帶來了繡城今日經濟迅速發展的成果。而如今繡城經濟的迅速發展,不僅有國營企業的貢獻,私營企業和個體經濟的貢獻,同樣不容忽視。至少新科集團的發展壯大,說明了私營企業在創造財富的能力上,絕對不會比國營企業來的稍差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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