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縣為單位,中國大概有不到三千個縣級區域。便以三千計算,要進行發票的數據錄入,每個縣至少需要一個能滿足兩百人的機房配置,才能實現三班倒,歇人不歇機器。
要在全國范圍內進行發票數據錄入,也就是說至少需要六十萬臺電腦。擺在清帳小組面前的,首先是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從國外進口電腦,一臺386計算機至少也要一萬到一萬五千塊。即使是大批量購買能夠壓縮成本,這個價格恐怕也無法向下突破八千底線。
六十萬臺電腦,再加上配套的設備,前期硬件投入少說要五十億人民幣。
然而問題是如果要從國外進口,這就不是人民幣能夠解決的了。雖然人行賬戶上趴著上千億美元,可這都是一錘子買賣,并不是中國自身造血能力的體現。錢再多,也要考慮坐吃山空的問題。
所以這個問題就首先擺在了清帳小組的面前,數據中心的運作方式要如何配置?這么大一筆外匯,投入到最多三五年就要淘汰的電子產品上,會不會為人詬病?
清帳小組的成員們都非常清楚,自己要與之為敵的是什么勢力。可以說少有疏忽,那真的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任何一點細節,也不由得他們不謹慎。
景城隆冬的早晨冷的讓人懷疑人生,“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么要在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對于市一中的高一三班學生們而言,這些問題沒有答案。
徐鶴在寒風里跺著腳,一遍遍的清點著自己面前隊列里的人數,直到與高一三班的團員人數相符為止。
確定了所有人都已經到齊,徐鶴連忙向團委書記劉珊做了匯報。劉珊點了其他班的人頭,這才舉起手中的大喇叭,開始向學生們下達命令。
“集合!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現在要去冬令營的活動地點。所有人不許隨意離隊,不要交頭接耳,更加不能打鬧嬉戲。接下來請各班團支書組織好同學們,緊跟我校團旗前進……”
說著話的功夫,劉珊身邊就有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學生,將團旗打了起來。早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這些聚集起來的學生,和打出來的旗幟,仍然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
市一中一行學生的目的地是景城郵電局的一個中心機房,這里是一片占地面積不小的大院,院里是一棟三層老樓,據說還是解放戰爭時期留下來的老建筑物了。
中心機房的位置并不偏僻,就在景城市中心一條商業街的后身。它的前面是景城郵電局最大的一個營業廳,旁邊就是景城郵電局的辦公大樓。以這兩年景城的發展速度,很快這里的地價恐怕就會有不小的上漲了。
和這個時代大多數機關單位一樣,這個中心機房大院門口掛著郵電局的牌子,兩側鐵柵欄墻內則種滿了灌木。只是冬天里這些光禿禿的樹枝,根本無法遮蔽院里的動靜。
停在門口墻外的團員們,在看清了中心機房大院內情景之后,不由的議論紛紛起來。
“這是武警吧?計算機冬令營,怎么連解放軍都出動了?”
“嗨,誰知道解放軍有什么任務。你又知道,是因為咱們的冬令營?”
“哦,也是。”
團員們也不確定是因為自己,但只要有解放軍出現的地方,總歸是會成為目光的焦點。
中心機房大院門口正經站了兩個荷槍實彈的武警,在院子里停了七八輛綠色的軍車,此時正在不斷的從上面卸下來一箱箱的貨物,井然有序的堆放在機房大樓的樓門口。
此時郵電局的職工也都在大樓里忙進忙出,有人將一件件略顯陳舊的老家具搬出來,隨意的堆放在院子里。有人在穿著電工服的人指揮下,將一條條電線和電器設備運進去,忙前忙后的進行安裝。
在見到門外團員們的隊伍到達之后,很快就有人迎了出來。
“各位共青團員們大家好,歡迎你們來參加這個計算機冬令營。”
一個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跑了過來,和劉珊老師交接了一下,接著就從她手里接過了喇叭來。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企鵝計算機科技公司在景城的經理,我姓柳,柳水心。嗯,如果大家記不住我的名字,喊我網管也是可以的。”
說話的功夫,柳水心跺了跺腳,接著招呼道:“現在外面的天氣太冷了,這樣,我們先進去再說。劉老師,請你安排同學們跟著我。一會兒在門口,武警戰士會給你們每人分發一件終端機,請各位同學保管好,盡量輕拿輕放。”
徐鶴和安進并排站在最前面,等到一班和二班都走完了,三班的隊伍就跟了上去。到了中心機房小樓的門前,一個武警戰士開始向團員們分發各自的“終端機”。
安進從戰士手中接過終端機,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不由臉色有些怪異。
“這、這也算電腦?坑爹了這是,分明是學習機啊!”
沒錯,發到學生們手中的所謂終端機,實際上就是有繡城計算機集團最新生產的“菊花”學習機。
既沒有機箱,也沒有顯示器,就是一塊略顯厚重的鍵盤而已。當然,真要說這也算是一個計算機系統。它有一塊國產的68008cpu,內存64k,一個軟盤驅動器,能夠運行一個定制的dos系統。至于說功能嘛,那就相當坑爹了。除了能夠運行自帶的幾個學習功能軟件以外,連外裝軟件都不支持。
實際上學習機并不是什么新鮮東西,早在幾年前國內就有企業在生產,原型是從寶島流傳過來的laser310。人家的產品至少比安進手里這個菊花學習機更先進一些,還多了能玩fc卡帶游戲的功能。
安進邊走邊把手里產品包裝上的說明看完,臉上說不出的失望。他老爹是個中科院某地方研究所的研究員,家里有一臺貨真價實的奔騰電腦。沒事的時候他早把那臺電腦鼓弄熟了,哪里瞧得上這個原始產品。
安進邊走,邊愁眉苦臉的念叨著:“完了、完了,這下可真是上了學校的當。要擺弄這破玩意一個寒假,非得把我無聊死不可。”
“你啊——”徐鶴趁著沒人注意,用腳后跟狠狠踩了安進一下,哼道:“這是集體活動,你就知道玩。你那么厲害,就保證自己什么都會了?”
“那當然!我跟你說,我爸的計算機水平,都沒有我好!”
市一中的隊伍跟著柳水心進了中心機房大樓的大門,門內一個大型會議室的門正敞開著。
不過會議室里原來的會議桌都已經被清理了出去,此時換成了一排排帶著低矮隔斷的電腦桌。桌面上放著的是個小巧的黑白電視,可以用來給菊花學習機做顯示器用。
柳水心站在前面的講臺和黑板前,拍著手說道:“好了,同學們可以隨意找個位置坐下來,然后我們開始講解基礎的計算機操作知識,以及中文輸入法的使用。不過首先,我們要將終端機接上電源,學習開機的方式。請大家打開終端機的包裝,將它放到電腦桌上……”
到了這時,哪怕是原來還對計算機冬令營有些憧憬的同學,也不得不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柳水心在上面講了一通,下面的同學們卻是反應平平,甚至有些人開始溜號說起了悄悄話。這種時候,甚至就連劉珊老師出面整頓紀律,也不是那么好用了。
他剛把五筆輸入法的拆字原則講了一半,柳水心就不得不停下了他的工作。這些無精打采的同學們,顯然是沒有什么學習熱情,自然也就沒有什么效率可言了。
“同學們可能覺得我們學習的東西太簡單了,而且也沒有什么趣味吧?”
柳水心對這種局面并不著惱,反而是笑了起來,點頭道:“不錯,哪怕是在我看來,單純的文字錄入也實在是沒有什么吸引力。不過作為中國人,使用計算機最大的困難,就是語言文字的輸入了。過去的計算機上面全是英文,我們必須學習英文才能使用。現在有了五筆中文輸入法,才讓漢字輸入有了學習成本較低的模式。如果不先把五筆輸入法學好,大家又怎么能用好真正的計算機呢?”
“呵呵,當然,我也理解大家的心情。好好的寒假變成了冬令營,學的東西既不考試又無聊,沒有什么動力也正常。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情況,我為同學們準備了一些練習材料,只要大家完成每天的練習內容,就可以進入我們的隔壁。”
柳水心拍了拍身后的墻壁,笑道:“我們隔壁的機房正在安裝調試設備,每天最早三十名完成練習內容的同學,可以進入那里,學習更加深入的計算機知識。包括奔騰電腦的硬件組裝維修,eos系統的設置操作,以及最重要的,可以登陸網絡,和天南地北的全國共青團團員們一起聊天玩游戲。”
安進在聽到柳水心說的深入課程內容之后,早就把眼睛瞪了起來。
他家里雖然也有一臺奔騰電腦,但是老爹當個寶貝一樣,讓他用已經很不得了了,根本不可能讓他把機器拆開看看。然而對于一個計算機愛好者來說,怎么可能沒有對計算機的內部硬件感興趣過?
這么一個小小的機箱,里面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怎么能實現這么多神奇的功能?
何況還有網絡,網絡啊!這個詞,他也只在自己老爹嘴里聽說過,在研究所的內部有通過電話將計算機聯入網絡的設備。
至于說網絡究竟是什么,他早就已經好奇死了。
“我會!”安進連忙舉起手來,生怕慢了半拍這個機會被人給搶了去。
市一中的團員隊伍里有十多個人舉起了手,城市里學生接觸新鮮事物比較容易,文化宮和少年宮之類實際上早就有計算機培訓班舉辦。有些同學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參加過這種課外興趣班了。
柳水心將這些同學點出來,然后請劉珊帶著其他同學,秩序井然的走出了會議室,走進旁邊稍小一些的機房。
這個小機房里雖然還在安裝設備,電線和電腦擺放的有些雜亂,但看起來卻比旁邊的大會議室要精致多了。
尤其是那些已經組裝起來的電腦,在同學們眼中,幾乎是散發著某種科幻片一般的光芒。
安進有些激動的在電腦前坐下來,然后按照柳水心的指導連上網絡。再打開桌面上的瀏覽器圖標,一個導航頁面就顯示了出來。
“這是聊天室,這是bbs,這個是文字mud。這里是新科網,這是……”
柳水心將上面的網站給安進大概介紹了一遍,安進便迫不及待的選了一個聊天室點了進去。
“月光聊天室,這個是什么?昵稱?”
“在網上大家都不用自己的真名,要給自己起一個網名的。就好像,嗯,筆名一樣。”
“哦,這樣啊!”
安進想了半天,在昵稱的欄目里輸入了“璀璨如夏花”這么個名字。
等他剛進了聊天室里面,就被屏幕上飛快滾過的文字流給震撼了一下。
痞子蔡: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就能買一棟房子。我有嗎?沒有,所以我仍然沒有房子。
雷布斯:大家好,are_you_ok
馬總統to雷布斯:你的英語真是太爛了,別丟人現眼啦!
無法顯示:各位,我最近寫了一本小說,名字叫《她死在聊天室里》,請大家多給點意見。
安進有些茫然的看著屏幕上的對話,透過網絡,展現在他面前的,是個充滿了光怪陸離魅力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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