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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東德挽歌(四)

  哪怕是二十年后,王船夫仍然對那次德累斯頓之行記憶猶新。在一次訪談節目里,不由的深情的感慨了一番。

  “是啊,當年我就住在德累斯頓郊區的一個小旅館里。一個房間四張床,頭頂上倒著的是萬向的魯總,腳底下窩著的就是福昕玻璃的曹總嘛。所以我們到現在還偶爾會聚一聚,說起曹總的呼嚕聲段子,就是這么傳出去的。”

  “誰又能想到當年那小小的一個郊區旅館,竟然會出來那么多的人物呢。吉利的李總,魏橋的張總,長江動力的于志安、鞍鋼的李華中,飛鴿的邢起富和二汽的陳清泰。”

  “對的,當年二汽的人還是很有骨氣的。不僅商用車搞的好,那時候就已經在謀劃進入乘用車市場。在德累斯頓,老陳是相當拼的一個人了。”

  “不過我看到現在有些人,又在鼓吹當年東德搞的那一套了。國企改革當然要改,但是怎么改,我的看法是都不能學東德那群蠢蛋。”

  “我不管這些人是什么心思,有本事你們自己去搞、去鬧,別拉著我們這些人做擋箭牌、打著我們的旗號亂搞。我們這些干實體的,都清楚國家穩定強大才能賺錢的道理。真搞到東德的結果,別管你說國企還是私企,都逃不了被人收割的結果。”

  當王船夫剛一落腳就拿下DKK無氟冰箱壓縮機生產線的消息傳來,整個旅館里都沸騰了。

  尤其是他別出心裁,通過合資幾乎是空手套白狼,就得到了DKK的投資和采購承諾,更加是讓一眾中國商人們眼紅不已。

  王船夫是來的晚了,有色金屬研究總院這邊得到消息再走通門路花了不少時間,實際上德累斯頓這里的行動已經進行了很長時間。

  這些中國商人們確實是收獲不小,但也面臨著不少的問題。比如說最現實的,就是本錢越來越不夠用了。

  雖然有中鐵建投從中提供貸款,但企業本金和抵押以及必要支出還是要有。這樣一來連續幾個項目拿下之后,大家手里的活動資金便開始捉襟見肘起來。

  眼看著東德這邊一場盛宴正在進入高潮,中國商人們卻可能要提前離席。就好像花了大價錢去吃海鮮自助,沒等吃到螃蟹,光是蚶子就吃飽了,這還不得心疼死。

  是的,偌大的東德六千億美元的國有資產,剛剛不過才喝過了開胃酒。一些沒有什么利潤的小企業和確實經營不善的被關閉和出售,但真正的大餐還沒有端上臺面。

  DKK這樣的只能算是擺盤的開胃小菜,價值超過三億馬克的WBB公司能算的上是一道配菜。艾森騰鋼鐵廠這顆東德工業的璀璨明珠,才能算的上是夠分量的主菜。

  而這些美味佳肴又是如何被端上餐桌的呢?這個穿梭游走于盛宴餐廳之間的服務生,名字就叫做東德銀行。

  中國商人們若想能夠在這張餐桌上吃回本錢,雖然有了王船夫空手套白狼的方案,但還需要一些其他的因素。比如說,有明里暗里拉偏架的“服務生”做配合,便在合適不過了。

  “你好,比伊特布羅伊爾女士,我是西德聯合經濟銀行的總裁戴安。”

  東德國家財產托管局位于柏林市中心的辦公樓里,今天被人從里到外清理一空。托管局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員穿著筆挺的西裝,精神百倍的在大門前夾道歡迎。

  而他們如今歡迎的目標,便是這支西德聯合經濟銀行的收購團隊了。西德聯合經濟銀行的收購目標,則是大名鼎鼎的東德銀行——東德的央行。

  “我聽說過戴安女士的名字,你之前在蘇黎世金融服務集團擔任總裁。沒想到西德聯合經濟銀行能夠有幸請到你,我不得不說,你是我們歐洲職業女性中的一桿旗幟啊!”

  “布羅伊爾女士作為托管局的局長,對歐洲女的意義可比我要大的多了。”

  戴安和布羅伊爾兩個“職場女性”稍一握手,互相恭維了兩句,便并排向著托管局的辦公樓內走了進去。

  在她們的身后,是不斷謀殺著膠卷的商業消息社記者們。不論兩人今天的談論結果如何,可以想見,這個匆匆組建、名不見經傳的西德的聯合經濟銀行馬上就要聲名顯赫起來了。

  “聯合經濟銀行的股東很多,基本上來說,你能在我們的股東名單里找到所有歐洲金融集團的影子。當然,這其中西柏林銀行和德意志銀行,是最主要的組成部分。我們西德聯合經濟銀行擁有強大的實力,可以保證東德銀行的交易順利進行。”

  “問題不在這里。”布羅伊爾搖了搖頭,從抽屜里拿出精致的銀質煙盒,抽出里面精美的女士香煙來,遞給戴安:“東德銀行的兩個主要組成部分,一個是東柏林城市銀行,另一個則是東德合作社,我們托管局希望能夠打包出售。”

  刺啦一聲,布羅伊爾劃亮了火柴,湊上去為戴安點燃香煙:“我可以透露一下托管局評估的底價,東柏林城市銀行五千萬馬克,而東德合作社則是一億一千萬馬克。西德聯合經濟銀行只要支付一億六千萬馬克,這兩家銀行就是你們的了。”

  “一億六千萬?”戴安輕輕點了點頭:“好,沒問題。一億六千萬,我現在就能開支票給你。”

  此時的辦公室里除了她們兩人之外空無一人,布羅伊爾按住了戴安的手,目光直接而貪婪:“戴安女士,你知道的。想要拿到東德銀行,不可能只是這個價格。”

  戴安停頓了一下,不過手上略微用力,仍然在支票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論你、或者你們想要什么,西德聯合經濟銀行都能滿足。這張支票,布羅伊爾女士你肯定要收下的。”

  “你們——”

  布羅伊爾手指輕輕劃過這張輕薄的支票,聲音在寬敞的辦公室里久久回響:“我知道你們都是誰,蘇黎世金融服務集團、瑞士再保險,英國誠保和法國安盛,還有荷蘭的AEG集團。你們掌握著歐洲的半壁江山,再加上西柏林城市銀行和德意志銀行,托管局無意與你們為敵。但是科爾總理也并不希望這么輕易,就將東德銀行獻祭給你們這群惡魔。”

  “是的,科爾總理必然會有他的打算。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有信心滿足他的一切要求。科爾總理想必也已經做好了與我們的準備,否則他也不會要求國會通過對托管局的全面赦免令吧?”

  聞聽此言,布羅伊爾笑而不語。

  如果是對海灣戰爭之前那場期貨風云敏感的中國高層,此時聽到布羅伊爾報出來的這五家歐洲金融集團,必然是聽著無比耳熟。

  此時的布羅伊爾絕對想不到,五大金融集團竟然會欠著一個中國人相當可怕的一筆保費。為了能夠還清這筆欠款,這五家也不得不“昧著良心”要對東德——and西德一起落井下石了。

  正如戴安所說,五大金融集團已經做好了滿足債主一切要求的準備。只不過,還要看這個債主究竟是誰。眼看著中美貿易談判一日千里,胡文海那筆爛賬,重要程度也是與日俱增。

  而這番話聽到布羅伊爾的耳朵里,當然就是另一番意味。西德聯合經濟銀行的表態,無疑是開了一張空白支票。科爾總理一切在合理范圍內的要求,都能得到五大金融集團的支持。而在歐洲,顯然他們擁有著可怕的政治影響力。

  若非是要將東德賣上一個好價錢,科爾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要求德國國會通過對托管局的總赦免令了。

  只要想一想若非一開始就沖著“坑人”去,誰會為一個國家機構,事先便頒發這樣一份赦免令!

  后來在托管局被取消,德國認為其已經完成自己歷史使命之后,當時的德國財政部長曾經這樣評價這份赦免令:赦免托管局人員的過失是必要的,不然我們根本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讓一群優秀的專業人員在這個高風險的職位上完成他們的工作。

  由此可見,西德人甚至沒有一點想要隱瞞自己曾經犯錯的意思。堂而皇之的告訴東德人,你們吃虧倒霉?這都是改革的陣痛!

  而解散前的托管局果然不負眾望,東德估值超過六千億馬克的國有資產,在經過托管局的托管之后。到1995年,走完了四年的私有化道路,結果卻是東德人民反而負債三千五百億馬克和上百萬的失業人群。

  德國作為歐洲的反中急先鋒,除了在國際貿易上的競爭原因以外,實際上中國人大可不要將他們的看法太當一回事。因為中國作為聲稱的社會主義制度國家,發展的越好實際上就是在狠狠的打德國人的臉,當然不會對中國有什么好態度。

  看著中國,東德人難道不會午夜夢回,心里去想一想。當年如果社會主義德國沒有不戰而降,他們的生活又會是什么樣子。

  社會主義,難道真的便是他們遭受一切苦難的原罪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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