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颼颼颼颼——”
密集的劍光似滿天暴雨,密不透風,將那片毒霧細化切分,隨后又是一道紫色劍光亮起,一只妖獸被挑飛上半空中,用它那并不龐大的身軀擋住了這個范圍技能。
這種毒素極其恐怖,那只妖獸眼中還殘留著茫然的光芒,傷口處的鮮血已然變了顏色,不到五息的時間,它便失去了生命。
“哧!”
一道輕微的劍刃刺入皮肉中的聲響發出,墨天微握緊劍柄,身形隨著因憤怒而揮舞著觸手的妖獸移動,避過一只幽藍電鰻的電擊,在即將被甩到另一只巨型海膽上時,手腕一轉,力道之大,幾乎讓劍柄在結實的血肉中轉了一百八十度。
章魚——還是魷魚?無所謂,反正都是海鮮——憤怒地彈出無數細小的齒刃,暴雨梨花一般朝著這個膽敢在它身體上動刀子的家伙打來。
墨天微未曾想到它竟還會用暗器,拔劍的速度慢了一分,未能及時逃離暗器攻擊范圍。
但她并不害怕,這時候的她,壓根就沒有畏懼這種情緒。
空著的左手動了,駢起食指、中指,比了一個劍訣,一道輕柔如風的劍意縈繞在指尖,下一刻化作一條白練,只那么輕輕巧巧一繞,便將齒刃全數打飛。
而此時,墨天微已經一腳踹在那只觸手上,借著反震的力道高高躍起,朝著她選中的目標飛去。
巨大的水母宛若一團巨型棉花糖,軟軟綿綿,它的肉身比起其他妖獸而言太脆了些,在這樣混戰的情況下還必須時刻警惕著來自友軍的誤傷。
所以,它立刻便發現了殺意凜然、朝它電射而來的墨天微。
“嗡——”
一道正常人族耳朵難以聽見的聲音擴散而出,只聽得接連無數道轟鳴爆響,震耳欲聾,一道道水柱沖天而起,一只只小型妖獸被這聲波生生震成一團團血霧,效果比往水里投了顆導彈也不差多少。
“轟……”
墨天微腦中一陣眩暈,耳邊嗡鳴聲大作,連移動軌跡都被震偏了好幾度,甚至連之前戰斗中留下的傷口也被震得再度裂開。
“這是……”雖然肉身飽受摧殘,但墨天微依舊鎮定,這種痛苦不足以影響她的思維,“這只水母,挺厲害啊。”
她卻不知,這一招是這只水母的大招,要以燃燒壽元為代價,剛才它被墨天微周身那可怕的殺意震懾,下意識便用了出來——效果嘛,替墨天微解決了挺多敵人的,這是打入地方陣營的臥底吧?
嗯,不論如何,墨天微還是落在了這只水母身上,軟綿綿好似蹦床的身體給墨天微提供了緩沖,這只水母無毒,墨天微才不會怕呢。
下一刻,墨天微就一劍將它分尸,送這位友軍上路。
“呼……呼……”
墨天微的呼吸聲漸漸急促,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戰斗了多久、揮出了多少劍,但她的靈力快要耗盡了,而渾身上下的傷口也已經多到無法忽視的地步——失血過多,就算是修士也扛不住。
不可避免地,她的腳步慢了一絲,而這個失誤在如今的情況下……幾乎是致命的。
一道濕漉漉的藤蔓貼上了墨天微的腳,將她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藤蔓上忽地分出無數細小如針的尖刺,穿透她的衣裳,刺入皮肉之中。
墨天微皺了皺眉,這什么鬼,海帶成精了?
細微的毒素被注入體內,但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幽深的海中伸出一根根藤蔓,想要故技重施。
“滾!”
墨天微削斷了一只大魚的魚鰭,接著劍鋒一轉,將這只海帶精剁成了海帶絲。
情況對她而言已經越來越不利,妖獸漸漸圍了上來,之前死去的妖獸都只是些雜魚,這些妖獸并不笨,如此不計代價地圍殺墨天微,只是因為它們想要借此篩去一些弱雞——弱雞當然不是這個想法,但弱雞的意見只能被無視。
而此時,留下來的已經大多數有一手本事。
半空之中,月色愈發皎潔,海面上飄起淡淡的霧氣——這并不是霧氣,而是溢散的月華之精。
帝流漿已經開始現世了。
“嘭!”
墨天微被一只大黿撞上,直接被那厚厚的龜甲撞得骨頭幾乎散架,無可抑制地噴出一口血,落在水上后險些沒站穩跌入水中。
“哈……哈!”
她狠狠擦去唇邊的血,揚劍在胸,中二度爆表地說了一句:“能死在這一劍下,是你們的榮幸!”
“怎么了怎么了?”黎梓姍攥緊了康榮的袖口,一臉焦急,“現在情況怎樣?”
“別吵,我在看呢!”
梁明彥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手中撥弄著一件珠型法寶,半晌后長長舒了口氣:“好了好了,馬上就能看見了!”
接下來,不知他是如何調動的,那顆珠子散發出瑩瑩輝光,緊接著一道靈影被放了出來,懸在半空之中,儼然便是不遠處那混亂的戰斗之景!
原來,戰斗一開始時他們還能遠觀看清,然而打到激烈處,海浪洶涌,群魔亂舞,他們只能看見妖獸巨大的軀體以及一道道亮白的劍光,無法看清楚之前那位劍修。
如此難得的一戰,自然不能錯過,他們便用了這件不太靈的法寶,調了半天才搜到頻道……不是,才準確定位到戰斗區域。
“砍死砍死!”康榮揮舞著拳頭,熱血沸騰,“砍死那只觸手怪!”
“哎呀后面后面!!”晁賦一臉焦急,“注意后面……呼,好險好險。”
“哇,無恥,居然偷襲!”黎梓姍一拳捶在康榮身上,“打中了!啊啊啊,那位大人受傷了,嗚嗚嗚好痛……”
梁明彥雖然也很激動,但好歹保留了一點理智,總覺得現在的情況好像有哪里不對?
不知過了多久,這支志在尋找帝流漿的散修小分隊居然一直沉浸在3D仙俠動作大片中,對外界一無所覺,可以說是很不專業了。
而此時,崔靈秀終于姍姍來遲。
他蹙眉望了四人所在的島礁一眼,旋即收回視線,朝著混戰的中心而去。
“四只螻蟻……罷了,還是阿墨要緊。”
由于還沒有進入攝影范圍的緣故,四個電影觀眾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
而就在這時,無論是崔靈秀,還是電影四人組,都看見了震憾的一幕。
劍光發于雷澤劍劍尖,初時只是微弱的一抹螢燭之光,但在破劍而出后,驟然暴漲,化作一道千里可見的巨大流光,快到連目光都要跟不上它的速度,前一刻只見它剛剛成形,下一刻殺戮已然結束,唯有那被從中生生破開、遲遲無法愈合的深深水痕,以及許許多多動作僵滯的妖獸,才能證明它的存在。
下一瞬,海面上炸開一團巨大的血云,殘肢碎肉橫飛,劍光所至之處,妖獸紛紛授首,脆若薄紙。
這一刻,所有妖獸噤聲,海上只余浪潮之音。
“哈哈……”
猖狂的大笑聲在海上響起,墨天微揚眉含笑,劍尖遙指被她這一劍之威震懾的妖獸,“土雞瓦狗,插標賣首耳!”
晁賦梁明彥黎梓姍康榮:“前輩,請收下我的膝蓋!”
崔靈秀:“……”
崔靈秀開始思考一個艱難的問題——要是他追到了阿墨,說不定,說不定他才是下面哪個?
臥槽!
這和我想的根本不一樣!
這邊氣氛和諧,但妖獸那邊卻是炸開了鍋。
來自于關二爺的經典挑釁臺詞一出,妖獸中靈智極高的那幾只聽明白了,一時間只覺熱血直沖腦門兒,怒吼連連,就要殺來。
但還有一些妖獸,卻是真的被這一劍嚇破了膽,悄悄摸摸地沉入水中,假裝不曾來過。
“一群螻蟻,也敢冒犯天顏?!”
墨天微漫不經心地哼笑一聲,體內運起,兩種巔峰神獸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而去,威壓滔滔如浪,卻又穩固如山。
暴怒之中的妖獸仿佛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徹底冷卻下來,滿是驚疑地看向墨天微,卻是誰也不敢再動了。
這是來自于血脈之中的威壓,在他們的記憶,或是傳承記憶之中,有著這種氣息的生靈,無一不是站在巔峰,俯瞰眾生。
“滾!”
墨天微的聲音并不大,但配合上她身上燃燒著的鳳凰火,所有妖獸都意識到,這家伙不好對付。
沉默著,沉默著。
妖獸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在沉默中爆發,而是識趣地悄悄撤了,將接受帝流漿恩賜最好的位置讓給了這只可怕的“妖獸”。
墨天微一動也不動,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了所有妖獸的退讓,等視野之內幾乎看不見妖獸了,這才取出幾枚丹藥服下,神色絲毫未變。
“阿墨。”崔靈秀朝她走來,“你還好嗎?”
墨天微瞟了他一眼,隨意地點了點頭,“我很好,倒是你,怎么跟上來了?”
她說完又頓了頓,恍然大悟一般,“我忘了,這里是帝流漿出世的地方。”
她剛才只是想逼退妖獸而已,倒是忘了這一茬,難怪那些家伙在神獸的威壓下都那么不情不愿。
崔靈秀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現在的阿墨,比起之前而言,像是擺脫了什么束縛一般,這樣的變化讓他心驚,甚至于有些畏懼。
他此時的情況和“好”根本扯不上關系,披頭散發,衣裳破爛,遍體凌傷,真元幾近于無,說是風吹就倒也不為過。
可這樣的阿墨,他同樣渾身染血,殺意凜然,火焰在她身上跳動,讓她看起來與傳說中傲然飛翔于天際云端的鳳凰有幾分相似。
突然之間,他覺得這樣的阿墨讓他看不透了,他甚至……不敢喜歡他了。
“罷了……”崔靈秀在心中嘆了口氣,“做兄弟也不錯,或許說不定還更好?”
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他的面前徐徐打開,“畢竟修真界中兄弟反目的幾率比道侶拆伙的幾率要低不少。”
墨天微全然不知旁邊站著的這個好兄弟曾經試圖勾搭她,她有些疲倦地抱著雷澤劍站在水上,沉默不語——因為連說話都很費力。
海上的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最后幾乎要凝結成水。
出人意料,在經歷剛剛那樣一場殺戮后,海上的血腥味竟然并不濃,甚至還在以極快的速度消散。
墨天微輕輕吸了口氣,空氣中在沒有刺鼻的血腥味,只剩下淡淡的溫柔的芬芳,讓人昏昏然欲眠。
“滴答——”
一滴水聲響起,墨天微睜開眼,崔靈秀已經拿出了一個長頸玉瓶,方才那水聲便是因為凝結的月華之精落入瓶中。
“阿墨,我來收集,你先恢復一下傷勢。”
墨天微眨了眨眼,“我要月華泓乳,帝流漿歸你。”
崔靈秀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閉嘴,好好休息,月華泓乳會有,帝流漿也少不了你的!”
自從不打算追求阿墨,他覺得他的態度一下子很放得開了,畢竟做兄弟和做夫妻完全不是一個相處模式。
崔靈秀不理會還想說什么的墨天微,站遠了些,將玉瓶懸在半空中,手中動作飛快,一個個法訣變幻莫測,幾乎可見殘影。
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的月華之精飛快凝結,化作水滴,全數收入瓶中。
這只是個開始,真正的帝流漿是淡金色的,時間還很充足。
疲憊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墨天微身上的傷勢正在丹藥的作用下緩慢恢復,但她的劍骨畢竟還是太脆了,又在隱隱作痛,提醒她下次注意點。
“唉!收集完月華泓乳,得快些去妖族盜玉虛寶鏡了……”墨天微的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也不知道師尊現在如何了?”
正當她在想著師尊和師兄、青辭時,忽然,玉墜之中傳來陣陣動蕩。
墨天微一怔,突然想起來,有一只蜃龍還關在里面呢……呃,完全忘記了,它應該沒有餓死吧?
她連忙將已經餓成一根九節鞭的蜃龍放了出來,蜃龍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不說話,專心享受妖獸的頂級盛宴去了。
“咦?”
墨天微蹙眉,神念再次在玉墜中掃過——得了,還有一個大白蛋。
“算了,想出來就出來吧。”
她將大白蛋放了出來,擱在腳下——防止蜃龍趁她不備又將大白蛋關起來。
大白蛋安靜地躲在墨天微腳邊,十分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