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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正道之衰

  祝斐的狗腿子們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家主子被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剁成兩截,這死得也太隨意了點吧,好歹留句遺言……不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人什么時候來的?這人怎么敢就這么殺了祝師兄?

  墨天微掃了一眼撲街的尸體,鮮血從碗大的傷口處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紅了地面,她嫌惡地皺了皺眉,走遠了一點,視線從左丘靜身上一掠而過,最終定格在這一群下巴還沒合上的渣渣身上。

  冷酷的眼神并不帶絲毫殺意,但卻讓這群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無比統一地后退幾步,不敢與之對視。

  聲音中帶著難掩的驚懼,有人顫抖著說道:“……你,你是何人,竟敢!竟敢殺我凌霄仙宗……弟子……”

  墨天微輕蔑一笑,“哪里來的無恥之徒,也敢冒充凌霄仙宗弟子,真真是膽大包天!”

  “什么冒充!祝師兄本就是凌霄仙宗弟子,濟青真君愛徒!你可知你……”

  領頭之人的話沒說完,因為旁邊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回頭一看,便見那人已是冷汗涔涔,戰戰兢兢地說道:“他……他是……”

  “他是什么?!”領頭之人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他是劍宗真傳,墨景純!”那人臉色煞白,“他師尊是……明澤真君……”

  領頭之人臉色同樣刷地變了,他怎么會沒聽過明澤真君的名聲,想當年濟青真君還被明澤真君揍過,據說若不是凌霄仙宗其他真君及時趕到,濟青真君恐怕性命堪憂……

  他對祝斐沒多大好感,這時候站出來的原因很簡單,他總得討個交代,回去向真君復命——在眾人都慫了的時候他勇敢地為慘死的師兄討公道,說不定真君會因此對他生出幾分好感,將他從記名弟子提拔成親傳弟子……

  然而這時候,他意識到失策了,雖然這人對他們沒有殺意,但……不代表他不會回去和明澤真君叨叨幾句濟青真君的壞話呀!

  要是真君又被明澤真君揍了……

  墨天微才不知道他們有著怎樣復雜的心理活動,順手一劍過去將困住左丘靜的符箓揭了,問道:“有丹藥的吧?”

  左丘靜擦去唇角的血痕,蒼白著臉笑了笑,“多謝景純道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談不上,只是見不得有人錯把下流當風流。”墨天微想到祝斐那副惡心的嘴臉,又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沒看見倒也罷了,看見了……我卻是容不得的。”

  不等左丘靜再說什么,她又看向那群安靜如雞的狗腿子們,“至于你們……”

  狗腿子們又下意識地再退了三步,個個如臨大敵的模樣。

  墨天微道:“滾吧!”

  雖然這話里的羞辱意味極濃,但生死關頭尊嚴什么的就不太重要了,他們對視一眼,一路倒退了十余步,這才作鳥獸散。

  見狀,左丘靜眼中掠過一絲殺意。

  “你想殺了他們?”墨天微隨手丟了朵小火苗在祝斐的尸體上,問道。

  左丘靜沒有掩飾,點頭道:“追殺之仇,今日之辱,左丘靜此生不忘!必殺之!”

  “隨便你。”

  對祝斐這種垃圾貨色,墨天微不會有絲毫留情;但那些人嘛……嗯,還是留給苦主自己處理。

  墨天微沒什么意見,這本就不是自己的恩怨,她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現在該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了。

  “有緣再會!”

  墨天微拱了拱手,就要離去。

  左丘靜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鄭重道:“今日之恩,左丘靜必不敢忘,景純道友日后若有所需,在下必為君效死!”

  “你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墨天微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又留下一瓶丹藥,“別就這么死了。”

  左丘靜接住飛來的玉瓶,看著墨天微離去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氣,眉宇之中再無絲毫猶豫。

  她并不是每一次都會這么幸運,遇到能救自己脫離危難的人。

  若就這么死了,豈不是如了那幕后黑手的心意?豈不是再無法報答景純道友的恩情?!

  沒什么好猶豫的!

  她下定了決心,駕起遁光,飛快地消失在天際。

  已經離開的兩人都不知道,在她們走后不久,一個容貌平凡的筑基散修路過此地,察覺到周圍殘留的靈力波動,眉毛揚起,閉上眼仔細感應,并將這些靈力中的氣息與他在滄瀾秘境之外遇見的人一一對應起來。

  “這是……劍意,明澤那小徒弟的氣息。”

  “這是左丘靜?”

  感應過后,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忽地變得格外詭異,仿佛變成了幽深的漩渦,能將與之對視之人的靈魂吸納其中。

  “有趣,真是有趣……”

  他漫步走出竹林,氣息變得愈發縹緲虛無,不多時便再也不能被察覺到。

  與此同時,在秘境的元嬰區域,天魔左使閉上眼,回想著方才靈奴看見的那一幕,輕笑著搖頭,“如今的正道,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想要男歡女愛,玩個痛快,何不來我魔道呢?”他摘下手邊的一朵花,輕輕嗅了嗅,“正道還干這種事,這可讓我們魔道怎么混啊!”

  耳邊傳來震天的怒吼之聲,他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輕松愜意,步虛凌空,身形微微一晃,已到了另一個地方,躲過妖獸的撲殺。

  “罷了,這與我有什么關系,總歸也不是我該操心的事情。”

  將手中的花揉成一團,天魔左使面帶微笑地看著妖獸瞬間通紅的巨大獸瞳,幽森的魔火自掌心跳躍而起,將慘遭蹂躪的花燒成灰燼。

  “吼!人族!”妖獸怒吼著朝他發起攻擊,天地色變。

  天魔左使攤開手心,翻掌向下,一朵朵魔火自掌心飄出,散逸在半空之中,似乎還帶著尖厲的怪笑聲,朝著妖獸一擁而上。

  妖獸不過是剛剛能化形的大妖,如何敵得過在元嬰中亦頗為不凡的天魔左使,接連使出天賦神通想要將魔火撲滅,卻奈何毫無用處,很快便被火焰吞沒,只發出一聲聲震天慘叫,很快便成了魔火的養料,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無趣啊……”

  嗯,這位同學還不知道他墻角都被人撬了呢,有時候不知情真的是一種幸福。

  在經歷過殺人、縱火、行俠仗義之后,墨天微終于開始了她的秘境日常,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無非是四處轉轉,發現有寶貝就搜刮——如果旁邊有什么守護靈物的妖獸,那就更好了,相當于買一送一。

  通常這些妖獸和它守護的靈物一起充盈了墨天微的玉墜,也算是至死不分離了。

  “哎……這年頭,正道怎么也有這么多敗類,清理起來好麻煩的……”

  墨天微嘆了口氣,深覺責任重大,一邊將雷澤劍從無上法宗一個似乎有些名氣的弟子身上拔出來,“先來后到的規矩懂不懂?想殺人越貨,就憑你?”

  被她砍翻在地的無上法宗弟子眼睛瞪得像銅鈴,口里還跟不要錢似地吐著血,含糊不清地說道:“你……你敢……殺我……”

  “你難道不知道,上一個說類似的話的人,墳頭草都已經三丈高了嗎?”

  墨天微又補了一劍,熟練地毀尸滅跡,心中卻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

  “如今正道真是愈發墮落了。”

  “既是正道,行事便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否則何不去魔道,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約束,豈不更是隨心所欲?”她嗤笑,“無非是既想享受正道身份帶來的便利,又畏懼魔道的弱肉強食,還克制不住心中的惡念罷了。”

  “修真,即是修成真實,一群連本心都不明白的人,也想得道飛升,仙界是垃圾站嗎?”

  “哦,也可能他們根本沒指望過得道飛升,畢竟滄瀾界已經兩萬年無人飛升了。”墨天微想到曾經聽人講過的一些事情,“大概是自認飛升無望,所以行事愈發沒有章法了。”

  正道的墮落,并非是毫無緣由的。

  正道修士比之于魔道修士,雖然多了許多條條框框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但也有優點——進階時的天劫比魔道修士要輕許多。

  自筑基進階金丹起,每一大境界的晉升都要經歷天劫,其中天劫又有數重,其中最危險的是雷劫與心魔劫。

  雷劫主要是根據修士在修行過程中犯下的殺孽、造成的業力而定的,魔道修士修行動不動就要把凡人乃至低階修士當韭菜一樣長一茬割一茬,殺孽與業力那是深重如海,基本上一遇雷劫就撲街。

  心魔劫則源自心魔,這方面魔道修士同樣有著天生的劣勢。

  是以,一般而言,追求飛升的修士,還是會選擇正道。

  但現在沒辦法飛升啦,那還約束個毛,放肆啊,造作啊,反正都是死路一條,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呀!

  這是很大一部分心性不佳的正道修士所想。

  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在于滄瀾界與真定天失去聯系。

  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滄瀾界的資源、靈力是恒定的,但恒定并不意味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相反,恒定代表著越用越少。

  以前與真定天有聯系,大家可以通過真定天去諸天萬界四處浪,有很多小世界、中世界根本沒有修士存在,可以取那些世界的資源來增益己身。

  現在不行了,用一點少一點,所以大家對資源的重視度陡然拔高,因為一點資源而反目成仇的事情屢見不鮮。

  久而久之,魔道興盛,正道不昌,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難得深沉的墨三歲坐在懸崖邊,遙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也許,她應該有更高的追求,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她還是比較喜歡善良守序陣營啊!

  正當墨天微沉思著該如何尋找出路時,忽然她神色一動,取出小劍,神識探入其中,便聽見了元潛劍尊的聲音:“速來!”

  “終于找到了嗎?”

  墨天微霍然起身,感應小劍指引的方位,發現離自己所在之地竟然不太遠——雖然要穿過金丹區域,但這種時候,是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金丹真人會來挑釁如她這般的大宗真傳的。

  將心中生出的那個念頭暫時放下,墨天微踏上飛劍,飄然而去。

  一座雪峰之上。

  杭殊秀神色一動,顯然同樣收到了太華仙宗道尊的消息,但他卻并沒有立即動身。

  朝著對面的人笑了笑,他道:“你也收到消息了?”

  他的態度溫和而友善,笑容依舊如沐春風,真真是個再標準不過的翩翩君子——如果不看他對面的人是什么狀態的話。

  山風浩蕩,一位紅衣魔修被一支箭矢當胸穿過,釘在灰色的山壁之上,宛若一朵妖嬈盛開的花。

  魔修無力地垂著頭,披頭散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他的境界正在不斷下跌——那支箭矢,蘊含著奇異的力量,將他的法體一點一點從他身上剝離而出,化成最為精純的魔氣,吸納一空。

  聽見杭殊秀的話,他勉強抬起頭來,美得妖異的臉上是刻骨的仇恨:“你!堂堂正道大宗弟子,竟吸納至純魔氣,真是……”

  杭殊秀笑容不改,“這與你何干?你應該擔心擔心你還能活多久。”

  “呵呵……咳咳……”秋諒想要大笑,但卻牽動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虛偽!道門日衰,你……比我這個魔修又好得到哪里去?!”

  “我聽說秋少主的位置也是搶來的?厲烜沒少受你追殺吧?”杭殊秀找了塊干凈石頭坐下來,托著腮悠悠說道,“你要是死在滄瀾秘境之中,他恐怕做夢也要笑醒吧?”

  秋諒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其實我對你們的紛爭不感興趣,只是你身上恰好有我需要的東西罷了。”杭殊秀無奈道,“畢竟如今的滄瀾界,想要尋到你身上這般精純的魔氣,太困難了。”

  “成也幽魔,敗也幽魔!”

  秋諒倉皇一笑,他知道這個人不會給他任何逃生的機會,已然絕望,“當年我因幽魔之體奪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卻也因幽魔之體,招來你的殺戮!”

  “難道冥冥之中,果真自有因果報應?”他的目光漸漸渙散,能看見的只有厚重而壓抑的云層,“那我的所作所為……又算什么呢?不過是……是……”

  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完,氣息消散在風中。

  杭殊秀淡淡一笑,將箭矢拔出,看著秋諒的尸體落入深淵之中,喃喃道:“正因有因果報應,所以才更想著超脫輪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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