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宗。
王道青正御劍飛行,他剛剛從藏經閣中回返,準備處理這些年積累下來的一些瑣事。
他最近三十多年都在外游歷,尋找提升心境的契機,好早日突破至分神期,然而卻并沒能得償所愿。
這次回宗,他打算閉關一段時間梳理游歷中的感悟,突破的事情暫且放一放。
在同輩弟子之中,他的修為已經算是數一數二,不過想到宗內那個妖孽般的天才,王道青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有時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道青師兄!”
一道呼喊從身后傳來,王道青停下遁光一看,原來是秦道引,他不禁驚訝道:“不是說你去了明淵洞天閉關么?怎么……”
秦道引也是一臉郁悶,“別提了,也不知道尊上最近是不是遇上事情了,心情那叫一個詭異多變……”
說到這里他聲音戛然而止,訕笑著撓了撓頭,“那個,我可什么都沒說。”
王道青知道他是怕這話傳入尊上耳中,不禁失笑,“你呀,有這么好的機會還不知道珍惜,真是……”
秦道引與神意尊上有幾分關聯,因此神意尊上偶爾也會許他去明淵洞天之中修行,這并不是什么秘密,王道青對此十分羨慕,但倒是沒有嫉恨,畢竟他也是有靠山的人。
“嗨,不說這些了,走走走,你剛回來,去我那里聚聚!”
王道青想了想,修行確實不能一味緊繃,勞逸結合才是正理,也便答應下來。
兩人便去了秦道引的洞府。
一眾侍女仆役訓練有素,很快便準備好了小宴的靈茶、靈果、靈肴。
“道青師兄,你最近這些年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半點消息也沒傳回來……”秦道引吃掉了一顆靈果,“要不是你的魂燈沒問題,我都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不過是去了幾個偏遠的小世界、中世界……”王道青隨口便說起了游歷中的一些見聞,末了又道,“回來時經過少陽天,聽說……”
“你是說那件事情吧。”
秦道引剛準備去拿下一顆靈果的手收了回來,嘆了口氣,神色也鄭重許多,“你當日不在宗內,否則便能親眼見識那一場決戰了。”
他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那場決戰,待見王道青一臉神往之色時,又拿出一枚玉簡,“這是那場斗法的靈影,借你參悟。”
因斗法一方墨景純并不算真武宗弟子,僅是客卿的緣故,又有神意尊上插手,即便是真武宗宗內也只有兩份斗法靈影,如今靈影都在分神期的長老手中,王道青想要一觀也只能慢慢等待。
不過秦道引手上這一份卻是神意尊上默許他私藏的,不屬于宗門資源,他想借給誰就借給誰,王道青運氣好,倒是剛好撞上了。
王道青與秦道引關系不錯,平時常常互通有無,因此也不客氣便收下了。
“景純劍尊可出關了?”
“景純當日受傷不輕,只怕還需要再休養一段時間。”秦道引搖了搖頭,“如果是想要找她探討劍道,那你可就要等等了。”
“哦,這樣啊……”王道青皺了皺眉,似乎有些郁悶。
“怎么,你就這么急著去找景純?”秦道引覺得奇怪,“可她已經閉關了,你想找也沒辦法呀。”
“不是,只是受人之托,要送一件東西給景純劍尊。”
一道女子的倩影在他腦海之中掠過,王道青想到分別時她的請求,不禁有些苦惱他是打算馬上閉關的,萬一在他閉關的時候景純劍尊出關然后又游歷去了,他沒來得及將東西送到,那豈不是失信于人?
“直接把東西送去九天峰即可。”秦道引不覺得這是什么要緊事,“如果是什么要緊的東西,即便景純閉關了,也會有所感應。”
王道青嘆了口氣,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是……這個東西是必須在十年內送到景純劍尊手中的呀。
要不是欠了那女修一個大人情,他可不愿接這種苦差事。
“要不然你還想怎么樣?”秦道引聳了聳肩,“你還能強行去打擾景純閉關?”
“不,這怎么可能。”王道青可沒有那么愚蠢,驚擾一個修士閉關,一不小心可就會結下死仇的。
“所以啊,你想這么多也沒用,等回去的時候把東西送去九天峰,然后該閉關閉關……”
秦道引拍了拍手,一隊舞姬婀娜而入,翩翩起舞。
“別想那么多了,來來來,好久沒聽你彈琴了,我們一起!”他哈哈大笑,取出一支玉笛輕輕一旋,“我先開始!”
秦道引是個喜歡享受的人,王道青作為他的朋友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搖了搖頭之后,卻也還是取出琴來,與他的笛音相合。
滿殿清音,輕歌曼舞,自是賓主盡歡,快活自在。
九天峰。
寬闊明亮的洞府之內,數十道鬼魅般的身影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游走著,它們每一個都籠罩在一層白芒之下,散發出不同的波動,你追我趕,乍一看會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哪個鬼片場景。
忽然,這些鬼影終于停下腳步,但見光芒一閃,鬼影消失不見,洞府之內空無一人的蒲團上,竟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墨天微緩緩睜開眼來,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氣息虛浮不定,甚至唇角都淌下一道血痕,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同時分出這么多分神,還是有些勉強了。”
墨天微將唇角血痕拭去,又服下丹藥慢慢修復傷勢,心中卻并不平靜。
分神期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境界,除了一頭一尾兩大天劫兇險異常,分神期的分神融道集虛也是三個難過的坎,一不留神就會隕落。
墨天微天賦異稟,在剛剛進階時就已經領會了分神融道,但是這也僅限于初步領會,更深一層的就不懂了。
以分神為例,修士在分神期分出的分神數目沒有上限,但是最少也有上百個,這些分神之中有的差異極大,有些卻極為相似,但都代表著真我的一個方面。
墨天微現在最多只能分出三十個分神,而且每個分神之間的差別都非常大,這證明她還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也決定了她短時間內不可能領悟集虛。
至于融道,關鍵還在于分晰融道,即令分神分別與天地大道的不同部分融合,這要求兩者必須絕對契合,否則就會受到反噬。
墨天微用千秋劍意可以做到分晰融道,但是“絕對契合”什么的……她目前還做不到,否則也不至于還會受傷。
早在金丹期時墨天微便領悟到,天地大道就像是一條無比寬廣的河流,它擁有著無數支流,每條支流之間存在著差別,有些支流更是流向完全相反,但是它們本質上是統一的。
分神期,就是要在這無窮的差別之中找到統一的地方,一旦抓住了河流的主干,在大方向上就不會出錯。
就目前而言,墨天微還差得太遠。
不過她也不氣餒,進階分神后這十四年來,她大部分時間還是花在療傷上,參悟大道的時間較少,能有如此大的進展已經堪稱神速。
自從堪破無心之后,墨天微便終于切切實實地享受到了《無心天書》的“福利”,這真的是一部超神的心法!
也難怪就算是明知道修煉《無心天書》很容易死無葬身之地,連輪回都不可能,也有無數人心甘情愿修煉它。
修真界有記載的分神期最快的修煉速度是幾萬年前的一位天驕,他只花了一百五十二年就從分神初期突破到了合體期。
但是……墨天微覺得,她的修煉速度只怕會比那位天驕更快!
墨天微想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體內的傷勢也漸漸好轉。
“出去透口氣。”她伸了個懶腰,“宅了這么多年,我都快發霉了。”
墨天微走出了洞府,在劍靈石臺上吹了一會兒風,感覺心情好多了,便進了一旁的小竹屋,開始查看閉關時收到的消息及東西。
收到的幾張傳訊符有來自秦神意的,說的是他已經離開了,這次去天戮境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提醒她最好別搞事;有來自秦道引的,他單純就是為了吐槽,可以忽略不計;還有來自真武宗幾位長老的,詢問她何時出關,出關后是否能在宗門內講道幾次……
“咦?”墨天微抽出一張傳訊符,“王道青?他找我做什么?”
雖然最近這些年常在真武宗內落腳,但是墨天微與王道青卻僅有數面之緣,因為兩人都非常喜歡游歷閉關,很難碰面。
因此收到王道青發來的傳訊,她感到有些好奇。
“幫人轉交一件東西給我?”
墨天微聽完傳訊之后,便在一堆云匣之中翻找起來。
這些云匣中多是拜帖,也有一部分放著賀儀祝賀她進階分神的賀儀,她沒花多久就找到了王道青送來的云匣。
打開云匣之后,其中只有兩樣東西,一張拜帖,一顆寶石。
墨天微的目光首先被那顆寶石吸引了過去無他,它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這是一顆黑色寶石,約莫金桔大小,呈不規則的菱形,在光芒之下散發著璀璨的火彩但這些都不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
當目光投向黑色寶石時,第一眼見到的不是火彩,而是寶石中的熠熠星光這顆寶石就像是夜幕一般,群星納于其中,光彩生于其下。
“這是什么寶石?”
墨天微驚訝不已,諸天萬界天材地寶無數,但是眼前這顆寶石,她卻是沒見過,也不曾聽聞過。
不過,畢竟是不熟悉的東西,她沒有直接上手拿,而是取出了云匣中的那封拜帖,展開后看了起來。
看完拜帖之后,墨天微臉上的驚訝之色半分不減,反而更濃了幾分她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收到這個人的拜帖。
“顧南……”
墨天微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拜帖的落款,霎時間仿佛穿越了幾百年時光,看見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清遠城顧家,這是一個神秘的家族,掌管著劍冢的入口,與仙華圣宮隱約有幾分牽連……
顧南的拜帖里并沒有說什么重要的事情,只約定了一個拜訪的日期剛好,距離這個日期也不久了。
人活久了,偶爾遇到個故人就容易陷入回憶之中,墨天微晃了晃神,須臾便平靜下來,開始思考顧南給她下拜帖的目的。
“她找我有什么事情?難道是……與顧家的秘密有關?”
在第一次進入清遠城時,墨天微就發現顧家隱藏著一些秘密,而后來劍冢看守者也證實了這一點。
她還記得,在她第二次進入劍冢的時候,看守者希望她能幫忙解決顧家的困境,為此他愿意多給她一次傳承的機會但當時,她因為自身實力不足拒絕了,只說下次進入劍冢時再說。
奇怪的是,在這之后,她又進過幾次劍冢,看守者卻并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
那時候墨天微麻煩纏身,所以也沒注意到這一點,直到今天忽然想起來,才發覺其中不對。
“看來,在我第二次進入劍冢到第三次進入劍冢之間,看守者找到了另一個愿意幫他忙的人,所以才沒有舊事重提。”
“要么……”墨天微又想起顧南當初對她說的幾句話,若有所思,“就是看守者忘記了這件事情。”
不論如何,這件事情都很麻煩。
如果顧南來找她的目的就是請她幫忙解決這件事情……那可要好生斟酌一番。
墨天微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拜帖放回云匣之中,也沒了研究那顆黑色寶石的意思,而是將云匣收了起來。
她又將其余的云匣一一看過,之后從密庫之中取了一些寶物,同樣用云匣封了,命劍傀一一回禮,這才重新回到洞府之中。
“人情債,真是不能欠啊!”
上一次進入劍冢時,她欠下看守者一個人情,雖然顧南未必知道,但是她不可能假裝不知道。
“罷了,想這么多也無用,還是等顧南登門再說。”墨天微揉了揉眉心,“說不定她根本沒這個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