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熙天中,聽聞消息的不僅僅是葉氏皇族中的年輕俊杰,也有那些王侯貴族的傳人弟子,他們雖然未必都有著葉氏皇族的血統,但是論起來也算是葉氏門下,奉葉照古之命甄選英杰之人自然也不會忽略對方。
一時間,不少人摩拳擦掌,期待自己被選上就算沒被選中,在上頭留個名也好呀。
但直到甄選落幕,很多人的愿望還是沒能實現,這讓他們十分不開心。
會有這種想法的人一般小有天賦并因此自視甚高,他們覺得自己沒選上可以理解,但是都不透露一下甄選的條件,甚至于說不定他們根本就沒有得到被選擇的機會,這就很不公平。
有人不滿道:“為何不在學宮中舉行比試?”
葉氏皇朝中的俊杰子弟均在紫霄學宮之中修行,但分神期已經可以算是高階修士,還要年紀與墨天微相仿,這篩選的范圍你就很小了,學宮之中也不過寥寥幾人,會問這種問題其實根本是沒腦子。
“不過一個新晉分神劍尊,若是為了她的戰帖,我葉氏還要在太熙天遍尋人才,幾番篩選才敢派出人應戰……”一位白衣女子遠遠聽見有人不滿,不禁笑著搖搖頭,“那才是真的丟人。”
“嘉安皇妹(公主)所言甚是。”
女子身旁的人紛紛恭維道。
嘉安公主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若是真這樣千篩萬選,結果派出去的人還是沒能贏過那墨景純,這臉就真是丟光了。
不過……說到底,這件事情與她這樣尚未進階出竅的人而言沒什么關系,但……
她眸光微斂,思及那位偽善而又高傲的妙善皇姐,她不禁有一絲幸災樂禍早聽聞妙善在墨景純手上吃了個大虧,這次恐怕會積極應戰,好了結因果的吧?
嘉安公主微微一笑,她倒是很希望妙善再吃一個大虧,省得她整天在所有人面前擺出那張“我最聰明可愛”的臉來,沒得讓人惡心。
紫霄學宮的一座高樓上,嵇瀾與嵇沉兩兄弟坐在窗邊,看著下方那些心思各異的修士,心情有些復雜。
“沒想到一別多年,景純竟然已經分神了。”嵇瀾把玩著手上晶瑩剔透的茶杯,語氣中聽不出喜怒,“而且,她與太熙天的關系竟然這么差。”
嵇沉不語。
嵇瀾也沒指望這個不愛說話的弟弟發表見解,他輕笑一聲道:“聽聞這一次,那幾個妖孽也被選上了,景純可有麻煩咯!”
嵇沉瞥了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哥哥一眼,“都有誰?”
“我聽說已經選了四個人,靖王殿下、妙善公主、永禎尊者及昊辰尊者。”嵇瀾笑瞇瞇道,“你不是與永禎關系好么,要是她與景純打起來,你覺得誰勝誰負?”
“沒有關系好。”嵇沉否定了這句話,“景純會贏。”
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隨隨便便和別的女修“關系好”,否則回去之后還不得……咳咳。
“你對景純這么有信心?”嵇瀾驚訝萬分。
這個愚蠢的問題嵇沉并不想回答,曾經與墨景純一同闖蕩的那段歲月他永遠也不會忘,那時候,她就已經顯露出了卓絕的天資,如今多年過去……她只會更加耀眼。
“那你覺得最后被選中的人會是誰?”
“靖王殿下。”
嵇瀾好奇:“為何?這四人的修為相差無幾,憑什么是靖王?”
“妙善公主會競爭這個名額,但是……她的年紀比景純大了太多,恐怕不能算是同一輩人。”嵇沉難得愿意開口說這么多話,“永禎心性平和,不喜爭斗,陛下不會勉強;至于昊辰……他雖然天賦絕佳,但是比起景純還差了些,老祖們都看在眼中,只怕會懷疑他能否取勝只有靖王殿下是最合適的人選。”
聽完嵇沉的分析,嵇瀾笑了笑,卻是不置可否。
事實上,他并不怎么認同這個分析,他覺得最有可能的人,還是昊辰尊者因為他沒有葉氏皇族血脈,只是燕親王的徒弟,這樣的人即便輸了,也不會太丟人;靖王卻是實打實的親王之尊,若是輸了,葉氏皇族可就真的臉上無光了。
兩人之后便都沒有說話,而是默默飲茶,直到天色微暗,才離開學宮,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甄選結束之后,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風平浪靜,直到兩年后,嵇瀾與嵇沉才聽說,最后的選擇結果出來了。
“哈哈,你可猜錯了。”嵇瀾笑瞇瞇地看著嵇沉,“這次是昊辰尊者被選中了。”
嵇沉微微皺了皺眉,他并不是蠢貨,自然看出來這里面的玄機,因此心中便有幾分不虞。
靖王的顏面要緊,不能隨便丟,那昊辰尊者的就可以嗎?
因為自己也只是親王徒弟,所以嵇沉對昊辰尊者其實更有幾分認同感,這一次明顯是昊辰尊者遭受了并不太公平的待遇,這就……不太高興了。
“你為他打抱不平?”嵇瀾笑著搖搖頭,“大可不必,不是皇族有意命他接下戰帖,而是他憑真本事拿到這個機會的。”
“哦?”嵇沉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聽說他在照古老祖的洞天之中修煉,短短兩年便突破了一個小境界,如今已是分神中期,進步速度比靖王殿下還驚人這樣的人,當然有資格拿到這個機會。”
“兩年?突破一個小境界?”
嵇沉這次是真的吃驚了,這種事情也就會在煉氣期時發生,分神期想要兩年突破一個小境界,那怕不是在做夢。
“照古老祖給了他什么寶物?還是送他去了哪個時光秘境?”嵇沉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這不合規矩。”
諸天萬界中,正式約戰是有極其嚴苛的規定的。
一般來說,在接下戰帖之后,約戰雙方禁止使用爆發性丹藥(即短時間內大幅提升修為但存在嚴重后遺癥的丹藥),禁止進入時光秘境中利用時間加速修煉,禁止接受大能灌頂……
嵇沉以為,照古老祖不至于這么不守規定。
“誰知道呢?”嵇瀾滿不在乎,“反正到了戰前,自然會有人來檢查,輪不到我們操心。”
“分神中期……”
嵇沉想了想,景純進階分神已經快九十年了,以她的天賦想必也已經突破到分神中期了,在同境界之中,這世上恐怕沒人是她的對手。
這樣一想,他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只等著約戰定下時間,他到時候去觀戰就行。
嗯……還得帶上紫靈和小不點,許多年不見,也不知道景純還記不記得他們這些老朋友。
滄瀾界,萬鬼域。
趙安言靜靜坐在空蕩蕩的殿內,神思不屬。
自從當年意外進入九霄洞天,得到了九霄魔主的傳承,這些年來他改名左雁,加入萬鬼殿,努力修煉多年,不僅報了當年滅族之仇,更是在萬鬼殿中擁有了一席之地。
一百多年前與正道的戰爭之中,他屢立奇功,如今已是萬鬼殿十八殿中的一殿之主。
他的師尊是萬鬼殿一位合體尊者,平日里對他雖然不冷不熱,但是也沒有什么壞心思,這樣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好的要是對方真的事無巨細都要管,那才是不妙呢。
但是如今,平靜多年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了,趙安言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
究竟是加入逆旅宮,還是繼續待在萬鬼殿?
如他一樣面臨選擇的人還有很多,甚至于,連萬鬼殿的太上長老們也都在商量這件事情。
魔道中人大多沒有什么節操,改換門庭這種備受唾棄的事情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更何況如今連天魔宮都加入了逆旅宮,他投入逆旅宮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緊事。
趙安言心中思忖著,如果萬鬼殿不答應加入逆旅宮,他是與萬鬼殿共進退好,還是立刻投奔逆旅宮好呢?
多年的魔道生涯,趙安言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無知的可憐少年,現在的他強大、狡詐、心機深沉,所思所想不是榮譽道德,而是裸的利益。
如果加入逆旅宮,他勢必要拋棄在萬鬼殿中多年奮斗而來的一切,也必然面臨正道及幾個負隅頑抗的魔道的針對逆旅宮每天都要收下不知道多少投奔它們的修士,可想而知,他們是不會有多少心思來保護他的。
正當趙安言猶豫不決的時候,一抹殘魂從他手上的戒指中飄了出來。
九霄魔主殘魂道:“你打算投靠逆旅宮?”
趙安言與殘魂相依為命多年,彼此都是最了解對方的人,他一點也不奇怪殘魂能想到這一點,只是……
“逆旅宮是本座死敵,你接受了我的傳承,現在竟想著投入逆旅宮門下?”殘魂神色冷漠如冰雪,眸中隱隱泛起一絲殺機,“別忘了你當年立下的天道誓愿!”
聞言,趙安言心中一凜,是啊,他差點忘記了這件事情。
他的眼簾微微低垂,旋即看向殘魂時便帶上了一絲笑容,“我怎會改投逆旅宮門下?有天道誓愿的約束,我不會自尋死路的。”
“你知道便好。”殘魂的語氣依舊冰冷,半點沒有因為得到了趙安言的保證而緩和,“逆旅宮封鎖了滄瀾界,又大肆傳播幽冥魂力修煉之法,并宣稱修習幽冥魂力,便有機會成為真正的魔族……”
他冷冷哼了一聲,“真是可笑之極!魔族與我等諸天萬界生靈,有不共戴天之仇,做人豈能忘記自己的身份與立場!而且,魔族與我等諸天萬界生靈又豈能隨意轉化,不過是在誆騙你們罷了。”
趙安言滿懷憂慮:“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只怕是過不了多久,魔界通道就會打開,屆時光憑我們滄瀾界,又豈能對付得了無窮無盡的魔族?”
“我……不想死。”
他這話倒是說得情真意切,殘魂與他到底相處多年,有幾分感情,語氣不免緩和了些,“你擔心這么多作甚?難道逆旅宮能封鎖滄瀾界,我等便不能打開滄瀾界?”
趙安言眸中光芒一閃即逝,面上卻是露出了驚喜之色,“難道你有辦法?”
殘魂避而不談,而是說道:“況且若魔界通道真的打開了,諸天萬界的真仙大能自會有所感應,到時候滄瀾界很快便會得到支援,你只需要在魔劫降臨最開始的時候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藏好,等待援軍到來,再與其他人一同將魔族趕出去即可。”
“師尊所言甚是。”趙安言似乎被安撫了,憂愁之色一掃而空,“逆旅宮身為人族勢力,竟甘為魔族走狗,實在是人族之恥,若有機會,我必要將它徹底覆滅,也好為師尊報當年之仇!”
殘魂這才滿意了,“你有這樣的決心,自然是好的。不過魔劫將至,你應該注意些,就比如……”
之后,殘魂便開始給趙安言科普“魔劫保命必備手冊”“魔劫中禁止做的三百件事”等等,趙安言也聽得很認真。
待殘魂又回到戒指之中休養,趙安言臉上那無懈可擊的面具終于漸漸斂去。
“天道誓愿……也不是不能規避。”他心中別有打算,自然便要尋個法子將阻礙一一化解,“九霄魔主這老不死的,還攛掇我和逆旅宮作對,他難道不知道我才出竅期,一個出竅尊者在這種情況下能做什么?!”
“他就是想讓我去死!”
趙安言雖然不知道九霄魔主完全是在利用他,但他仍舊對九霄魔主有著諸多不滿。
曾經,他得到了九霄魔主的傳承,非常感激對方給他一個強大起來手刃仇人的機會;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九霄魔主殘魂日漸不滿,發展到今天,他終于決定要拋棄對方。
“也許,可以把他當作投名狀……”
趙安言心思電轉,已經在謀劃著怎么在投靠逆旅宮之后謀得高位,繼續享受高人一等的感覺。
但他并不知道,此時的戒指之中,九霄魔主殘魂亦在微笑。
他與趙安言朝夕相處多年,難道還看不出對方所思所想?這些不過都是他當年玩剩下的東西罷了。
他與趙安言會發展到今天這般貌合神離的局面,有趙安言本就心思不正的緣故,也是因為他在暗中推波助瀾。
準備了這么多年的棋子,終于能派得上用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