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啟程前往這座山谷前,邱明已經不止一次的警告過張恒和電子羊,說他們不應該再繼續追查下去,趁一切還來得及之前及時收手。
因此電子羊在進來前其實已經腦補過很多里面的恐怖景象。
比如全副武裝的小隊埋伏在大門后等著將他們拿下,又或者盛唐摩根雇傭了一群科學家偷偷進行著什么鮮血淋淋的人體實驗,甚至是瞞著公眾在基地里面關了一群外星生物。
但是無論哪種猜想都沒有他現在親眼見到的東西更加的瘋狂與黑暗,明明電子羊這一路看過來的都只是最常見的公司架構,一個個無比普通的部門,但是當這一切拼湊在一起,漸漸展露出最后的真相,電子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看著那些從貨車上走下來的人,他們每一個人的身體看起來都很健康,但是在那些目光無法觸及的地方,他們的靈魂早就已經因為打滿補丁而變得千瘡百孔。
電子羊甚至有些看不清他們的相貌,因為他們每個人似乎都長著一模一樣的臉,而且最讓電子羊感到恐懼的是,他知道自己也曾是這其中的一員。
而一旦意識到了這一點,電子羊就很難不去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他現在的記憶全部都是被編寫的,那么原本的他又該是什么樣子的?
電子羊拼命去回想,想到腦袋都要炸裂開了,然而依舊什么也想不起來,而且更悲哀的是電子羊發現即便自己回憶起了任何只言片語,他也沒法確定那究竟是真正的自己,還是某一次記憶編碼后留下的扭曲印記。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他的過去已經被無數的升級補丁所覆蓋,未來又不知道會生活在什么樣的謊言中。
電子羊甚至不清楚自己對于徐倩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后者是他曾經那么用力愛過的女人,但如果連他自己都是假的,從這一點所出發的感情又有多少的可信度呢?
電子羊就這么失魂落魄的站在車站廣場中央。
邱明在說完之前那番話的時候也在默默觀察著一旁的電子羊和張恒,其中,電子羊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內,從電子羊的眼中邱明能看到的恐懼,痛苦、茫然與難以置信混合在一起。
這并不難理解,因為電子羊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的坍塌了,邱明知道電子羊的心中現在肯定充滿了疑問,卻又不知道誰能為他解答。
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正常反應。
但是張恒就有些讓邱明看不懂了,雖然張恒的臉上也有意外之色,但是這種意外就像是在開車在路上看到了交通事故的那種意外,不管現場再如何的慘烈,對于路過的其他車主來說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影響。
這讓邱明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任何人在意識到自己一直活在謊言中,甚至早就已經失去了自我后,都不可能像張恒這樣無動于衷。
如果可以的話,邱明真希望現在能夠打開張恒的腦袋,讀取后者的記憶,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徐倩就在前面了。”
又等了一會兒邱明再次開口道,“只要穿過車站再走不遠就到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們是否還要繼續去尋找她。”
邱明的話也讓電子羊更加迷茫了,除了他沒法判斷自己對徐倩的感情究竟是否是預先編碼好的外,也因為如果徐倩的身份也是編造的,那他救回徐倩是為了讓徐倩繼續扮演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嗎?
但是電子羊沒想到張恒卻是一點都沒有猶豫,“帶我去見她吧。”
這次輪到邱明驚訝了,“即便你在了解到所有事情后,依舊準備帶走徐倩嗎?”
張恒點頭,“我不管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約定就是約定,我跟她達成了協議,要幫她調查她的事情,現在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該向她交差了,至于之后她愿不愿意和我們一起離開,是她自己的選擇。”
“令人欽佩的職業態度,”邱明道,之后他又看向電子羊,“你呢?”
電子羊就顯得糾結的多了,他足足思考了有一分鐘的時間,最后才咬牙道,“理智告訴我我應該轉身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是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寫的我的記憶,讓我在徐倩的事情上從來都沒有理智過,所以我還是想要見她。”
邱明贊賞道,“我之前倒是有點小看你了,在意識到自己的性格,記憶都有可能是被編碼出來的后依然能夠有所堅持。”
“舔狗就是nb嘛。”電子羊自嘲道。
“其實你也不用這么悲觀,我們所進行的記憶編碼工作都是在你進入新上海0前完成的,除了少部分扮演克隆人的居民,絕大部分人的記憶之后也不會再被調整,徐倩是在你后面來到新上海0的,所以你關于她的所有記憶和感覺都不是編寫出來的……你可能,真的是喜歡上了她。”邱明道。
“你的意思是說,我成為舔狗是我的自發行為?”電子羊神色復雜,“所以這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這說明即便從謊言的土壤中也能開出真實的花朵。”邱明道。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徐倩不是克隆人,你又為什么要帶走她?”電子羊問道。
“你可以將這看成是一次企業的內部轉崗,我們對每個人的績效都進行著監督,對于績效持續下滑的人,公司會考慮更換他們的職位,當然由于徐倩是公眾人物,處理起來會更加麻煩一些,而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在做的工作,為了方便管理,一般情況下一些特殊的崗位,我們會在對該職員進行記憶編碼的時候就提前好設定一個目標。
“這個目標會是該職員內心深處最大的渴望,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該職員可以接受諸如放棄自己的事業,搬離原居住地這種犧牲,我擅長對付的是擁有愛情婚姻類目標的女職員,除此之外也有擅長其他類型的同事,在將影響降到最小后我們會瞞著公眾將他們送往其他并不聯通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