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車的車輪壓在柏油路面上,發出沉悶的摩擦聲,引擎的轟鳴在寂靜的夜色里顯得格外清晰。
玩家們從昏迷的巴士司機身上收獲了一只手表,總算是知道了現在的確切時間。
——凌晨1點44分,而根據張恒的推算爆炸應該是發生在15到20分鐘之前。
此刻距離天亮還有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位于核電站3公里外的普里皮亞季,鎮上的大部分居民還在香甜的睡夢中,渾然不知爆炸所引發的氣浪已經將一部分堆芯物質送上了天空,形成了一大片強放射性氣溶膠氣團。
起初氣團只是包裹著核電站,但是很快就開始繼續膨脹,在風力作用下向各方向擴散。
最先注意到爆炸的普里皮亞季居民大概是一群夜釣愛好者們。
核電站會將經過汽輪機預熱交換器后的冷水排入一旁的普里皮亞季河中,因為這些水很溫暖,也會吸引魚群,是絕佳的垂釣地點,而且這會兒還恰好趕上春天魚群產卵的季節,垂釣愛好者們紛紛趕來這里,即便是夜晚,也有不少人。
最近的距離4號反應堆只有不到300米,當維修工駕駛著巴士車就從他們的身邊駛過時,眾玩家們看到一些釣魚人也在抬頭看著反應堆方向的濃煙,其中有些人因為擔心開始收拾東西,但更多的人依舊選擇留在原地。
他們似乎是篤信火勢不會蔓延到這里,尤其剛才又有幾輛消防車趕到,也給了垂釣者們很大的信心,認為火災很快就能被控制住,有些人甚至還覺得能近距離目睹英勇的消防員滅火是件以后可以向朋友們吹噓的事情,所以他們都繼續握著魚竿,留在河邊。
除此之外,眾人還在河邊看到了一對兒正在偷嘗禁果的年輕人,他們對身后的爆炸視若無睹,緊密的纏繞在一起,而更遠的位置,在鐵路橋上幾個巡線的工人也在駐足觀看。
“呵,看起來我們是這方圓百里內唯一忙著逃命的人。”奎爺自嘲道。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醫生神色嚴肅道,“核電站上方的輻射塵埃已經飄到這里來了,落在他們的皮膚上,隨著他們的每次呼吸進入到他們的肺部,等他們日后再回憶起來……如果他們還有日后的話,這將會是他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
“這些人的腦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當你在核電站邊活動的時候怎么可能會對核電站里的爆炸無動于衷?”老鼠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不知道,我只是個外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醫生聳肩。
“這些放射塵埃會飄到鎮上去嗎?”奎爺這會兒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毫無疑問,這已經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
“所以接下來如果我們留在鎮子上,也會繼續遭受輻射?”老鼠問道。
他的話也讓所有的玩家心中都是一沉。
而且和河邊那些釣魚人以及膩歪的情侶不同,眾玩家們都知道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為了完成任務,就算明知鎮上有輻射也只能硬著頭皮待在這里。
于是車廂中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椰子又嘔吐了起來,不過因為之前她已經把晚飯都給吐干凈了,現在只能不停干嘔,老鼠在一邊照顧她。
“抱歉,我好像還有點暈車。”椰子道。
“我會盡量開穩一點的,不過這段路不是太平坦。”維修工道,他說話的同時又看到了幾輛車從對面和他們擦身而過,有后續趕來的消防車,也有私人小汽車,其中一輛還沖他們鳴笛,似乎是想讓他們停下來。
但維修工才不會乖乖聽話,一打方向,就繞過了那輛車,繼續向前方駛去,他看了眼后視鏡,看到那輛車的主人已經走了下來,見大巴車開遠似乎有些無奈,但是也沒有繼續追上來的意思。
而又過了大概五分鐘,救護車和大巴車駛過了核電站附近的安全地帶,終于一前一后進入了城鎮。
眾人對于普里皮亞季的印象基本上和鬼城兩個字是分不開的,因為切爾諾貝利事件發生后不久這座城市就變得荒蕪了起來,再無人煙,再加上后來烏克蘭又推出了探險旅游項目,基本上坐實了普里皮亞季鬼城的身份。
游客們手里握著輻射器,穿著防護服穿行于廢棄的學校與體育場之間,聽著計數器咯吱咯吱的響聲,仿佛也能感受到數十年前這里發生的恐怖災難,同時盡情的欣賞著鬼城的荒涼。
然而在這個時點上,普里皮亞季看起來和其他的城鎮并無什么兩樣,不,更確切的說普里皮亞季看上去要比這個年代絕大多數城鎮都要美麗。
這座小鎮的建造時間還要早于東面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核電站的規劃通過后,工人們的宿舍和管理人員的辦公樓就是在這里最先被建設起來的,并且隨著項目的進展,工人們的家屬也都搬到了這里來,人們以旁邊普里皮亞季河的名字來命名這座新生的小鎮。
隨著鎮上居民的增加,這里的房子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多,出現了商店、學校、體育場,甚至公交和鐵路,等到核電站的1號反應堆投入運行,核電站的工作人員和他們的家屬也都住進了這座小鎮,而且在這之后,反應堆的修建一直沒有停止,四號反應堆后,五號和六號反應堆也在緊張的建設中。
鎮上的居民也越來越多,截止目前已經超過了五萬人,而且不同于那些緊湊擁擠的老城,普里皮亞季是一座典型的勃列日涅夫式的城市,街道寬廣整潔,呈幾何狀分布,房屋錯落有致,還有一座雄偉壯闊的少年宮和整個sl第十一座電影院。
無論是城市的設計還是規劃,都是sl最頂尖的水平,也彰顯著sl對于原子能利用的勃勃雄心,凡是來過普里皮亞季的人無一不為它的魅力所傾倒,為了拿到這里的居住證人們紛紛搶破頭皮。
不過現在的普里皮亞季依舊位于沉睡中,只有少數人注意到了遠處核電站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