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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殷勤

  他是過來人了,這些事情哪里會有看不透的?

  這臭小子,竟敢仗著他的雁姐兒善良不肯拒絕,一再地打她的主意,那天夜里險些還讓她名聲掃地,這筆帳他若不好好跟他算算又哪里對得起這父親兩個字?她才十歲呀!那姓韓的竟然也下得了手。

  想到這里他又不由深吸了口氣,他可憐的女兒,本不是那種會輕易被拐騙的人,眼下卻因為不忍掃救命恩人的臉面而一再應酬于他,真是難為她了。

  他暗覷著沈雁的臉色,一腔護女之心早已經泛濫成災,也不由愈發心疼起她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么些人情世故來。

  沈雁哪知道他想了這么多,悶不吭聲吃完了桔子,正要問留不留飯,他已經站起來,說道:“你好好養著,有機會的話我再來看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回京后父親都給你買!”

  “太好了!”

  沈雁萬沒想到這一扭還扭出這么一番疼寵來,心下只恨不得隔段時間再扭一次,好體會體會這番人至真至暖親情!

  韓稷上晌往營房里應了個卯就回來了。皇帝今兒不出門,大家都清閑。

  但即使這么清閑他也沒法兒安寧,帶著陶行往宮外騎馬溜了一圈,順路去圍場打了幾只兔子,滿眼里全是自己恬不知恥地站在年幼的沈雁面前的樣子,再也沒有心思干別的,又悶不吭聲回了宮來。

  回宮正見著辛乙在窗前整理藥膏,看模樣已是從永慶宮回來了。

  遂咳嗽著走到壁前解了劍,背對著這邊以長輩般的語氣問道:“那丫頭怎么樣了?”

  辛乙瞅也沒瞅他,慢條斯理地挑著燒軟了的藥膏鋪在白布上,說道:“沒事,好的很。”說完又道:“哦對了,我已經把那方子開給她了。也已經告訴她服藥后最遲一年,肯定就會有好消息。”

  韓稷驀地轉過身來,臉黑得像鍋底;“我覺得你簡直可以去相國寺外擺攤立號了,她才十歲。生的哪門子孩子!”

  “少主此言差矣。”辛乙氣定神閑地,“女子十二三歲有了月信即可受孕,雖然說以沈家的門第,不大可能會容許沈姑娘的夫家過早讓她受孕在身。可說起來臣還是相當佩服她的遠見卓識,因為我開的那方子不但有催子之效,平時服之還能強健母體,留在身邊總不會錯。”

  韓稷瞪了他半晌,終究覺得說不到一塊兒。撩簾子又出了門去。

  辛乙望著被打落的布簾,揣手笑了笑。

  淑妃既得知了沈雁受傷的消息,楚王這里自然也收到了。

  他在殿里沉吟了片刻,叫了馮蕓來。

  “去打聽沈雁平日愛吃點些什么,讓御膳房做幾樣送過去。”

  馮蕓頜首稱是。

  楚王忽然又喚住他:“算了,做好之后拿過來,本王親自送過去。”

  韓稷那邊他眼下算是牽住了,只要回京之后策劃如何向皇帝進言授封的事則可。趁著沈雁扭傷的這好機會,他自然也該向永慶宮花點心思了。不管她會不會因為幾件點心原諒他,總歸他的誠意擺在那里。一來二去,總歸還會讓他捉到機會求得她原諒。

  韓稷溜達來溜達去,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西宮門口。

  辛乙的話讓他煩惱極了,理智點來說他知道他很大程度上是在夸大其辭,但明知道人家是夸大其辭還放不下來,這就讓人很不可思議了。到了宮門口看著那朱漆高闊的宮門,他又停了腳步,心底下總有欲望想要見見她似的,可是這種事情即便是見了面,又如何問出口?

  楚王帶著太監們進了西宮門甬道。便見韓稷站在宮門下發呆。

  他頓了頓腳步,走上去:“韓稷。”

  韓稷回過頭來,眉間略有愕色,但轉瞬隨即逝去。笑道:“這么巧,王爺也在這里。”

  楚王笑笑,負起手來。

  昨日在毓慶宮有過那番談話之后,楚王雖覺窩囊,但也迫于形勢只能咽下這口氣去。當初答應幫他爭這世子之位他固然是認真的,韓稷當了世子。那么中軍營的兵權他也有份,到時候中軍營便可成為他的助力之一。

  話說回來,他若沒有這層魏國公府大公子的身份,他又憑什么要將他視為左右手?

  可是他仍然不能輕信于他,畢竟奪儲這種事他還有著對手。倘若韓稷在與他接觸之先與皇后或鄭王有了勾結,那他豈不全落到了人掌握?所以他才會一拖再拖。如今韓稷既把鄭王的奏本公然給了他看,這固然有輕狂之嫌,可同時也證明了他跟他還沒有往來,倒是讓他放心了。

  因此,一大早他便進宮去了見淑妃,要在兩個月里辦成這件事,必須先讓淑妃在皇帝面前先行做下些鋪墊。回京之后再往各部打點打點,先疏通些關系獲得擁護,如此一來到時候他再請奏之時也不會顯得那么突然。

  有了這層信心,他也就坦然自若起來。

  “聽說沈姑娘扭傷了腳,母妃很是關心,特地讓御膳房做了些點心,見本王閑著,遂讓我給送過來。”他面不改色地撒著謊,然后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韓稷同樣臉不紅心不跳,說道:“后兒一早就回京了,我想帶耘哥兒出去溜溜。”

  說話的時候目光卻是又不覺往太監手上的食盒掃了掃。

  食盒上還騷包地別了兩枝芙蓉花,淑妃給沈雁的點心上,會需要插上兩枝花?

  他暗地里冷笑著,面上卻笑道:“娘娘真是觀察入微,知道那丫頭喜歡花花草草。”

  其實他并沒覺得她有特別鐘愛的花草,但是看到楚王這么堂而皇之地套著近乎,不戳戳他心下又著實不爽。

  楚王聽見這聲“丫頭”,眉頭隨即蹙了蹙。

  那天他與沈雁私下夜游之事已被證實是個烏龍,事后麻煩纏身,他也沒再深想韓稷對沈雁到底有沒有什么不妥之處,如今這聲丫頭卻是讓他又勾起絲疑惑來。

  他揚唇道:“你與沈姑娘原先就很熟絡么?”

  韓稷微頓了半刻,說道:“我與沈姑娘,跟王爺與她差不多。也不是很熟,不過這次出來她跟晶姐兒他們常在一起,所以才接觸了幾回。”想起到底是自己差點露了餡,遂又緩了緩語氣,如從前那般說道:“我先回房去拿馬鞭,先失陪了。”

  楚王點點頭,看著他離去。

  沈雁睡了個午覺起來,就見桌上擺著一碗溫熱的奶羹,還有好幾樣點心,點心蓋子上還騷包地擱著兩朵凝著清露的芙蓉花,不由大感疑惑:“這是誰弄的?”

  胭脂看看華氏,華氏則端著茶坐在一旁斜睨著她。

  沈雁終于意識到不對,看看這奶羹,問道:“誰送來的?”

  華氏道:“楚王。”

  說著,把楚王來意說了一遍。

  沈雁張大了嘴,楚王?這家伙還真是陰魂不散。一瞇華氏那臉色,知道她八成又誤會了,連忙道:“我跟楚王絕對不熟,除了在山上烤肉時說了一回話,此外再也沒有私下接觸過,也絕對從來沒有背著你們跟他說過什么話,這個你們絕對放心。”

  想想真是撞了鬼了,怎么如今動不動就被人盯上?

  最開始她對楚王印象還算不好不壞,在山上時即使知道他有意借她親近沈宓,她也沒有覺得什么罪大惡極,畢竟站在他的立場,不去使些手段替自己爭取些力量那等于坐以待斃。鄭王當上太子之后他和皇后也不會放過他,他并不如劉儼那般窮兇極惡,因此算情有可原。

  可是在他與柳曼如合伙設計誘使顧頌出來當槍使之后,她卻已對他印象一落千丈了。眼下他送了這么些東西過來,不但是親自來,而且還自作多情地插上幾朵花,這當她是什么?給兩顆糖吃就能哄好的傻子?

  想到這里她凝了凝眉,再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沈家與楚王府并無什么交情,他無端端送這些給我很不合規矩。都給我退回去,就說多謝王爺的好意,我近來因傷少運動,這些都克化不動,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華氏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韓稷回到宮里,辛乙還在窗下搗鼓他的藥膏。

  一看韓稷臉色沉得比出去前更甚,他便好心情地揚起唇,繼續制他的藥。

  韓稷在胡床上枕臂仰躺下來,兩眼望著屋頂,悶不吭聲。

辛乙制完三張膏藥,將器物全部收拾好,又洗了手,才走過來  “陶行已經去打聽過,剛來行宮的那天夜里,少主與雁姑娘晶姑娘他們出門之后,楚王就曾派人去西宮門求見過雁姑娘,只不過姑娘屋里的人都回話說她歇著了。”

  “那又怎么樣?”他斜瞪著他。

  辛乙在胡床這邊沏著茶,悠悠道:“我若猜的不錯,楚王應有向雁姑娘示好之意。”

  “他憑什么向她示好?”

  韓稷滿臉譏諷,“她才是個半大孩子,他想就這么把她娶回去當王妃?莫說沈家往上數十代都沒有與宗室聯姻的先例,他們的清貴和規矩不是假的,就算他們不顧這規矩,難道她父親還會忍心她這么小就嫁出去?他若敢肖想她,那簡直就是個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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