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突然回憶起長陵公主說的一句話,“等回去之后會好好檢查一下自己人,哪個敢膽大包天的敢瞞下本宮做出這等事!”
這句話看似隨意,但其中卻透露著龐大的信息量。
以長陵公主蠻橫霸道的性格,有人懷疑她她必定會大發雷霆。但這一句話,卻似乎在承認有人背著她在搞什么小動作。
由此說明長陵公主心底是有點數的,就算不知道那人是誰,至少也知道她手下的人有人在搞小動作。
當這些線索串聯出來之后,一個人的嫌疑就變得特別突出起來。
當年漁人族為何滅族?還不是因為漁人族的一個女人和謝天賜有了關系?還為謝天賜生了一個孩子。
長陵公主憤而滅漁人全族,但漁人族還是有人幸免于難。要沒有人暗中保護,絕難完成。
陸笙之前懷疑過霍天,但后來查了資料才知道,霍天成名于十五年前,在漁人族滅門之事發生的時候,霍天還只是名不經傳的人物。
陸笙不認為當年的霍天有這個能力。
“寧國侯,謝天賜!只有他了。可是,證據呢?除非找到證據,否則再合理的推測只能是推測。”
噠噠噠——
房門被敲響,沈凌緩緩的進入陸笙的房間,“還沒睡呢?”
“刺客的案子雖然有結果了,但官銀的案子卻還沒有,拖了這么久,怕是夜長夢多啊。”
“你不是已經排除的差不多了么?”
“雖然已經圈定了嫌疑,但要找到證據卻不容易。哪怕我明知道從哪里下手就能查到證據,但卻不好動手。”
“查長陵公主的帳?”
“對,近三個月,長陵公主共有十二次大型商隊進入,小型商隊進入也有十七次,雖然段飛查到其中大多數的貨物數目和去向,但還有近一小半的貨物不知是什么無從查起。
如果能查她的賬本,彼此對應就能一目了然了。我想,我應該不能讓長陵公主乖乖的讓我查賬吧?”
“你不行,但并不代表我不行!”沈凌輕笑的說到,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這是太祖皇帝御賜令牌,是四象一族的特權,上查皇親國戚,下查貪官污吏,只要有懷疑違法亂紀,禍國殃民者,皆可一查到底!”
“管用么?”
“就是查皇上都行,你說管用不?”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段飛臉色鐵青的進入到陸笙的房間之中。
“世子,陸兄,三圣寺出事了。”
天色微涼,火光沖天。但此刻的陸笙卻感覺到有些冷,哪怕靠近了熊熊大火,依舊感覺冷。
沖天的火焰,將整個三圣寺都吞沒,這個建于數十年前的佛寺,竟然詭異的毀于一場大火之中。
三圣寺位于山巔,幾乎都是木制的房屋,火勢升起,就算想要救火也無濟于事。哪怕陸笙等飛凌衛趕到,面對熊熊烈火也無可奈何。
房屋漸漸的倒塌,化作一片廢墟。等到天徹底亮的時候,火勢才在一眾人的努力之下被撲滅。
“她怎敢如此……怎敢如此……”沈凌望著化為廢墟的三圣寺,眼眶中血紅一片。
“我雖然早聽說過長陵公主蠻橫霸道,但總以為至少還知道一點進退,有一些分寸。
昆侖圣地的人警告過她,飛凌衛警告過她,而且長陵公主當著眾人的面退去。但誰也沒想到,她會虛晃一槍竟然又掉轉了回來。
要說意外失火,就算騙鬼的話都沒人信。怎么會這么巧,怎么會偏偏今夜,怎么會一個活的都沒有,怎么會沒有人逃出來?
望著充滿焦糊的廢墟,陸笙的心潮如錢塘江水一般澎湃。
“長陵公主!必須要除。”
陸笙的聲音,如寒冰一般冷冽。
“她會對外宣稱三圣寺毀于大火之中,反正與她無關。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三圣寺僧眾不是死于失火……”
“世子,尸體都清理出來了。”段飛大步跑來說道。
兩人來到被清理出來的尸體邊上,多數尸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但是,所有人都是雙目緊閉,死狀也都為靜態。陸笙僅僅掃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他們都是被殺死之后才被丟進火中的。”陸笙斷然的說道,“如果是被燒死的人,死前必定會掙扎,身體也會因為劇烈疼痛而扭曲。
他們死前沒有掙扎的跡象,可以斷定為他殺。這件事,南陵王府管不管?”
“按照正常程序,應該先由滬上府官府立案……”
“別扯這些沒用的,二十年前,我還沒出生,我管不了。三個月前,我還沒介入此案,管不上。但是現在,長陵公主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做出這等事,我不能不管。”
“你怎么管?她是堂堂公主,是當今天子的親姐姐。”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要皇上公然對天下說,這句話就是句屁話,那么我辭官歸隱。”
“就怕你等不到問出這個問題,你已經被滅口了。”
“所以我才問,南陵王府管不管?”
沈凌認真的看著陸笙,陸笙眼底的殺意讓沈凌警惕了起來,“你……你打什么主意?別亂來啊,就算以你的武功,能夠成功,那你一輩子就得亡命天涯了。”
“管,還是不管?”
“管!”沈凌無比堅定的喝道,“管!但不可操之過急。長陵公主已經觸犯皇上的底線,我們應該在這里面下文章。
現在,寧國侯與三皇子勾結,皇上已然警惕,而長陵公主伙同京城貴勛大肆違抗禁令走私牟取暴利,皇上也早有心整治。
在皇權面前,漁人族,三圣寺,甚至滬上府的血雨腥風都是小事。唯有真正對他皇權構成威脅的,才是大事。
走私買賣,皇上本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結黨營私,膨脹壯大就不是皇上所能容。我們需拿到長陵公主走私買賣的證據和背后龐大的關系網,還有寧國侯參與官銀劫持案的證據,國法私情都不容,皇上才會嚴加處置。”
陸笙眼中殺意漸漸隱退,沈凌說的對,就算要讓長陵公主伏法,蠻干絕對不可取。陸笙一人也絕對無法和皇權對抗。
“走,去寧國侯府,查賬!”
既然已經和長陵公主公開撕破臉,沈凌也不再客氣,率領著飛凌衛擺開陣勢向寧國侯府殺去。
滬上府的百姓眼見如此陣仗,一個個謹小慎微的縮了回去。在飛凌衛路過的身后,天空中突然出現了數百只鴿子振翅高飛。
飛凌衛還沒到寧國侯府,寧國侯府大門已經洞開。謝天賜臉色陰沉的坐在門前,眼神犀利的直視著南北主道的遠方。
手指輕輕的敲擊著膝蓋,誰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是什么。
天空的烈日,被一片烏云籠罩,整個世界,突然間黯淡了下來。
南面主道的盡頭,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人影,緩緩的,一步步的踏著整齊的步伐走來。
飛凌衛,在這一刻展現出了騰飛的氣勢,每一個人的身上,都仿佛血海在翻涌。
飛凌衛在寧國侯府的門口停下,左右橫移,裂開了一個通道。沈凌和陸笙并排的這緩緩的走來。
“沈凌,你這是什么意思?”謝天賜的聲音陰沉的響起,這個儒雅英俊的男人,卻在這一刻展現了截然不同的霸氣。
“奉命追查三個月前失竊的三百萬兩官銀一案,現在我懷疑此案與寧國侯府有關,欲翻查長陵公主近三個月進出滬上府往來貨單賬本,請侯爺勿怪。”
“勿怪?縱然謝府不似往昔的輝煌,但我寧國侯的招牌還在門框上懸著。寧國侯府,不是你想查就可以查的!”
“如果憑這個呢?”沈凌緩緩地舉起手中的令牌,非金非玉的令牌在烈日下閃動著莫名的光彩。
“四象令?”
“太祖皇帝傳下四象令,上查皇親國戚,下查文武官吏,我,能不能查?”
謝天賜的眼神微微瞇起,臉頰的肌肉不斷的抽動。突然,謝天賜猛的站起身,“哈哈哈……想不到我寧國侯府淪落到這等地步……
竟然被一個小輩逼著打開大門任人搜查?哈哈哈……歷代先祖,你們都看到了么?”
“侯爺,實屬無奈,還請……”
“轟——”一陣氣旋突然炸開,強悍的氣息從謝天賜的身上蕩漾開去,“你手持四象令,天下誰可阻你?但寧國侯府的臉面,本侯不可棄。
要查,盡管查,但須從本侯的尸體上踏過!”
“侯爺,你……這不是耍無賴么?”
“哼,你老子不也一直稱我老賴么?”
面對這種不講道理又不要臉的,沈凌也是沒辦法了。真的對寧國侯動手?他還沒這么大的膽子。但是寧國侯就這么堵在門口,沈凌也沒辦法。
“真熱鬧啊……大清早的,侯爺的酒還沒醒么?”一聲冰冷的責怪聲響起。在靈珠郡主的攙扶之下,略顯倦容的長陵公主渺渺的走來。
“讓你昨晚別喝這么多酒,你偏不聽。珠兒,扶你爹回房休息……”長陵公主的語氣雖然冰冷,但眼神中的關切卻含情如蜜。
陸笙一時間有些懵,這對奇葩夫妻到底在唱什么雙簧?
“夫人,他們要……”
“不就是查賬么?查就好了。三百萬兩官銀失竊,此乃重案,皇帝弟弟龍顏大怒也不是一次了。如能查本宮的帳就能追回官銀,你們大可隨便查。”
聽著長陵公主的話,謝天賜臉色變幻數次,最終輕輕的捂著額頭,“唉,早上起來頭還是有些疼,珠兒,扶爹爹進去。”
剛才還要死要活的,眨眼間就變成了酒后胡鬧了。
“謝公主成全,僅僅我和陸大人進去查賬,飛凌衛概不帶入。”
“隨便!”長陵公主冷冷的到了一聲,優雅的轉身,“過會兒要什么賬本,直接向靈珠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