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客堂之后,陸笙讓姒宇坐上主位。自己在下手坐下。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姒宇便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陸大人,楚州蝗災算是告一個段落,八門封禁也不日將會撤去。但楚州之難卻才剛剛開始。
陸大人之前作為孤看在眼里,是個治國之能臣。八門封禁撤去之后,百姓難免會心生逃難之念頭。陸大人務必要穩定人心安撫百姓。”
“臣明白,后續總總,臣與賀太守已經詳細探討過了。只是……原本應該這些天就抵達的賑災糧,到了現在都沒有半點音訊?
殿下,咱們朝廷的辦事效率是不是太低了一點。這還是臣和賀太守之前早做打算想盡辦法先購得糧食。要是真的等著朝廷救災,怕是等賑災糧到了楚州,所見到的就不是嗷嗷待哺的百姓而是滿地骷髏了。”
“賑災糧調集之事卻是反常,孤前幾天已經向父皇彈劾戶部,救人如救火,如此拖延至楚州百姓于何地?不過孤此次前來還有一件事要和陸大人相商。”
“殿下請說。”
“這位是農家的郭先生,曾經也在戶部當值,但因為不愿奉承上官憤而辭官歸隱。他說楚州的冬糧還有救,所以孤做個中間人介紹你兩認識。”
“冬糧?郭先生何意?”
陸笙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這個青衫老者了,不過之前以為他是五皇子的家仆什么的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回稟陸大人,草民十年前歸隱楚州,雖然遠離朝堂但卻從未忘記胸中所學。這十年來我記錄了楚州每一天氣候變化,草民敢斷言,今年的寒流會來的很晚。”
“很晚?有多晚?”
“就算臘月也應該是如春時節,現在是十月末,草民推算,在七天之后楚州會有一場大雨。如果能在大雨之前將小麥補種上,極有可能能夠趕在寒流抵達之前收成。但是倘若錯過這場暴雨,靠人力澆水則杯水車薪。完成澆灌至少需一個月,必會錯過麥種發芽最佳時期。”
“當真?”陸笙眼中放光的驚喜問道。
“草民有八成把握,但是……在十一月之前開墾秋種……其難度非同一般。”
“有難度歸有難度,至少是條路,否則就算有再多的糧食也很難讓楚州成功撐到明年夏收,總不能讓百姓餓著肚子過年吧?”
“陸大人,孤來此之前已經問過郭先生了,將楚州這么多土地在七天之內全部開墾一遍單靠百姓根本不可能。楚州糧田數千萬畝,往年耕種前開墾需要兩個多月,其后還要澆水。
要想把這么多的農耕事情,集中在七天之內完成,本是不可能的。之前孤看到陸大人能夠號召武林人士滅蟲,不知能否號召武林人士幫助百姓耕種?
局時孤也會發動楚州三鎮軍將士一起,能種上多少是多少,多種一畝,就能多救一人。”
陸笙苦笑的看著姒宇搖了搖頭,“讓楚州大俠消滅蝗蟲還可以說成為民除害。但要讓他們耕種……對他們來說卻是羞辱了。就算臣將刀劍架在他們脖子上,頂多換來一句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是么?”姒宇臉色陰沉了下來,“看來是孤想當然了,不過開墾農田重新耕種勢在必行,就算只能種下一百萬畝也能至少救下數十萬人呢。”
陸笙看著五皇子滿臉憂國憂民的表情,不管是作秀還是真心真意陸笙都對姒宇的印象大為改觀。
“殿下,八門封禁既然能將整個楚州隔離,不知其可否有攻擊法陣?”
“八門封禁雖然以封禁為主,但必要的拒敵手段還是有的,陸大人,你問這個做什么?”
“雖然用軍陣開墾農田成本有些大,但既然軍陣已經祭起,也不缺那么幾天。何不用軍陣開墾楚州農田?”
“軍陣?”姒宇瞪著眼睛看著陸笙,用軍陣開墾土地?這特么真是曠古絕今的創意,姒宇敢保證,古往今來絕對沒有人想到這一點。
但是……可行么?姒宇雖然是皇子,但也不是養尊處優能說出何不食肉糜的皇子,在軍中干了十年,吃過苦打過仗屯過田。
重新耕種其實很簡單,蝗蟲已經把良田都收拾干凈了,只需將所有的糧田都開墾犁一遍,灑上麥種,而后澆上水,剩下的就是根據漲勢定時澆水就好。
而其中最大的工作量就在于將數千萬畝的土地全部開墾一遍,而后澆水……
姒宇思索了一會兒之后,猛然間抬起頭,雙眼放光的盯著陸笙露出了振奮的表情。
“陸大人真是急智,孤百思無解的難題,你竟然瞬息之間就解了?”
送走姒宇之后,陸笙連夜趕往太守府將重新耕種冬糧的計劃告知太守。糧種太守府還保留著,但要在七天之內將冬糧種下太守是不相信的。
但在陸笙交托出利用軍陣開墾糧田的計劃之后,賀行之除了震驚之外也無法說出其他的言語。
陸笙怎么可能有這樣天馬行空的創意?這個辦法說出來真的什么都不是,但千百年來偏偏就沒人能想到。
這就是眼界的問題了,在他們看起來七天將數千萬畝的土地全部耕種完成是絕對不可能的,能耕種十分之一就已經奇跡了。
但前世機械化農產之下,只要機器夠,十天完成耕種根本不是什么事。而機械化生產的替代品,陸笙只能想到軍陣。
連夜,太守府通宵印制公告,當天夜里,陸笙命手下高手施展輕功盡快將公告分送到三十六個州府。
第二天大清早,各州府的衙役快馬揚鞭的沖出城門去到下屬各縣,雖然時間有不等,但公告都及時的張貼了出來。
楚州各地散田留給百姓自己集中開墾耕種,萬里糧田,則是交給軍陣集中耕種。但軍陣的轟擊方式是從天而降無差別轟擊,所以萬里糧田之中的百姓必須立刻搬走。
在萬里糧田之中大約有近八十萬戶百姓。而這八十萬戶必須立刻離開前往最近的城池中,至于家當什么的,不要了。這點損失相比于搶種糧食算得了什么?
公告下達,到百姓撤離僅僅用了一天。這個速度快的甚至讓百姓感覺在夢中一般。就像被趕鴨子一般,被各地衙役,城防軍快速收攏,拿著金銀細軟和換洗的衣服立刻走。
至于走到哪里去,邊走邊解釋。不愿意?那就強行拖走,不走也得走。
第二天天亮時分,萬里糧田的百姓都被三十六府給轉移了。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在軍令下,楚州的執行力快的超出你的想象。
百姓們還在震驚于七天完成重新播種的夢幻創舉之中的時候,天空突然間風起云涌電閃雷鳴。
懸在眾人頭頂快一個月,百姓都已經習慣了的八卦水印陣圖突然間變幻了。中間的陰陽魚快速的轉動,無數風雷雨電在八卦陣圖之下匯聚。
無數百姓走上大街,更有甚者爬上城樓。
“轟——”
一聲巨響端是天崩地裂,無數白光仿佛雨點一般從天空落下。白光如箭雨,狠狠的向地面的糧田轟擊而去,密集的光點擊中土地瞬間爆開。
噼里啪啦——
如急促的連環鞭炮聲響,方圓數十里的地面仿佛被暴雨沖擊的水面一般翻涌成一只巨大的篩子。
一輪轟擊過后,白光消失。一道身影閃現,陸笙帶著郭先生出現在軍中轟擊的糧田之中。腳下的土地,如棉花一般的松軟。
這個時代的武功,果然是純綠色無污染的能源,不會像前世那樣犁過的土地留下難以治理的污染。糧田被犁過之后,除了細碎的泥土并無其他雜質。
郭先生捏著松軟的泥土,對著陸笙用力的點點頭,“陸大人真是經天緯地,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瞬息之間,數十里糧田就仿佛經歷了三次開墾一般。泥土都已經打碎了,完全可以撒種。”
得到答案,陸笙的心終于算是安心了下來。來到郭先生的身邊,帶著他身形一閃人已如大雁一般沖上高空消失不見。
陸笙將耕種總指揮中心設立在白澤府,在陸笙回到白澤府的時候,軍陣的第二次開墾已經開始。
“立刻傳令周邊十七府,立刻下發麥種,立刻組織百姓播種。”
“現在?軍陣不是還在落刀子么?這個時候去播種不是自己往刀子下面鉆?”白澤府知府疑惑的問道。
“蠢豬!軍陣會晝夜不停的開墾,等到命令下達百姓提著麥種去麥田的時候,糧田已經開墾了一半了。我們現在是搶時間,務必在七天之內將所有糧田都播種完成。”
這些天,楚州的百姓都感覺身在夢中一般,周圍發生的所有事都超出了他們的理解。
官府突然間將他們遷徙出世代居住的家,突然間又通知他們去官府領取麥種準備耕種。
耕種?開什么玩笑?都已經十月份了,現在耕種還沒等麥穗長出來,麥苗都得被凍死。
而且,就算要耕種,必須先把土地給犁松軟了才行啊,堅硬的土地根本不可能長出好的麥苗的。世代種田的百姓有自己祖祖輩輩經驗的傳承。
可是官府的命令已經下達,就算知道是破罐子破摔楚州百姓也有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覺悟。畢竟,他們的所有希望已經在這一場蝗災之中徹底破碎。就算再壞,還能壞到什么地步?
當被里長帶領著再次回到農田的時候,眼前的土地讓所有的百姓都傻眼了?這是什么情況?明明是荒蕪的土地,明明是被蝗災肆虐后一片狼藉的農田,怎么就……怎么就變成了開墾好的糧田了?